秉娴道:“有劳相候,请。”跟随入内。
按照玉都的律例,除了已被正式封王分地的皇子们,只有御皇子有自己的独立府邸。因此就连雅风还只在承俊王府之中,因为他至今还未曾被正式封王。
这御皇子府大小有些似承俊王府,秉娴一路到了内堂,远远地看到厅门敞开,里头有人看见她,笑嘻嘻地出来,正是御皇子君无忌,前日相见,此君还衣冠整齐,此刻相见,却宛如那日在承俊王府不期相遇似地,单薄衣裳,敞着胸前风光,披散着头发,又加上那一脸略见轻佻的笑,显得十分不羁。
秉娴心道:“怪道他叫做君无忌,真正人如其名。”又想:“皇后怎么会看上他当御皇子?按理说,雅风那个气质不是更似一国之君么?”
这边想着,君无忌已经迎了出来,双手便握向秉娴手上:“小贤啊,你终于来了!”
秉娴顺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歪之下避开君无忌的手掌:“怎敢劳烦殿下相迎?”
君无忌的手扑了个空,便也站定了,手指摸摸下巴,道:“快快请起。昔日周公吐脯,才得天下归心,今日我如此,不过是想效仿古人罢了。”正说到此,听到里头银铃一片的笑声,低低切切。
秉娴正起身,听他正儿八经说了这句,正觉讶异,闻声目光一转,依稀看几个莺莺燕燕地影子,从厅内缓缓离去,便道:“周公吐脯尚可,殿下今日能从温柔乡里起身,却比周公更胜一筹。”
君无忌哈哈笑道:“我就爱听你说这样儿的话。”上下打量她一番,道:“速去换上我近身的服装我看。”
秉娴便跟随鹿城前去换衣,一路见到许多侍卫,大多数生得清秀端正,鹿城说道:“殿下是个求贤若渴的人,最喜欢长得端正的,他常说面由心生,因此我们府内这些兄弟,有人的拳脚功夫不算出色,却也能够在殿下手下当差……”一边说,一边看秉娴。
秉娴啼笑皆非,道:“殿下这个爱好真是独特。”
鹿城道:“哈,是啊,日子久了你便知道。”
秉娴换了上好锦缎做成的银白侍卫服,鹿城眼前一亮,道:“殿下看了,定会欢喜。”秉娴苦笑道:“说起来,兄弟的拳脚功夫也是平常,只怕若是有刺客来到的话,博不得功劳护不住殿下。”鹿城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只有殿下近身的才要生得端正的,其他的个个都是好手,护在外头,刺客想进也进不来,就算进来了,殿□边也自有影卫,那可是绝顶高手,深不可测啊。”
秉娴想到在承俊王府中那两个陡然现身之人,便点点头,道:“这样儿我便放心了。”
两人便去见君无忌,君无忌见了,果然欢喜的很,道:“本殿下看了你这样,神清气爽,什么烦也忘了。”当下便叫秉娴在身边当起差来。
君无忌上午便在御皇子府中,除了跟姬妾狎玩,多半便在书房中会见些幕僚,议事之类,秉娴勤勤恳恳当了几日值,君无忌得闲便同她聊上几句,除此倒也没什么大事。
四五日之后,该当秉娴歇息,她便想出去做一件事,正回到自己房中要换衣裳,鹿城却又跑来寻,说君无忌着急找她。
秉娴只好重新又去见君无忌,却见他今日打扮的格外出色,且正经,衣冠楚楚,滚金边的月白袍,前头绣着麒麟吐玉,一身笔挺地,上头连个褶皱都无。
秉娴上前行礼,君无忌笑道:“来得正好,你也随我进宫。”
秉娴一惊,君无忌道:“你也来了四五天了,这回本殿下带你进宫见识见识,高兴地傻了么?”
秉娴急忙行礼道:“多谢殿下抬举。”
君无忌点点头,道:“事不宜迟,快些走罢。”迈步往前。
秉娴闪身避开,不料君无忌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下,竟转头凑了过来。
秉娴皱眉,本能地想避开或者推开君无忌,但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有正经事,总不会在这个当口上……
果然,君无忌只是凑了过来,深深地嗅了一下,才道:“果然是你……我道是呢,这几日时不时地就嗅到这股香气,一时又想不起哪里闻到过,是什么香?”
这一番说辞,秉娴是曾跟慕容初说过的,当下不动声色说道:“回殿下,是先前小人的一名故人所赠的香囊,一直随身带着。”
君无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好闻的紧,改日也给我一个行么?”
秉娴道:“这个怕是不能够的,是小人故乡之人所赠,山长水远……何况故人也许早就失散了。”
君无忌道:“那天地间怕只你这一个了?”
秉娴觉得这句话听来有些怪,却仍道:“正是。”
君无忌道:“嗯,好,君子不夺人所爱么,虽然可惜……”秉娴听他这么说,轻轻松了口气,不料君无忌道:“那把香囊分成两半行不行?”
秉娴啼笑皆非,绷着脸道:“故人之情,怎可分开?请殿下恕小人不能从命。”
幸好旁边有位幕僚道:“殿下,再不走时辰就耽搁了。”君无忌才又肃容而行。
玉都的皇城,秉娴并不是头一回见识。昔日兰相权倾朝野之时,皇后娘娘一个月也要传一两次秉娴进见。
每一次进宫,秉娴倒是不以为意的,容嫣每每就会大闹,因为皇后并没有传她,只单命秉娴而已。
跟在侍卫丛中,秉娴微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打量着这风雨之中屹立不倒旧颜不改的皇城。
曾经年幼时候,她并不是特别敬畏这个地方,只是觉得皇后和蔼,宫内众人对她也亲切的很,一直到现在,才蓦地醒悟,这是全天下最为残忍复杂的地方。
御皇子君无忌走在前头,银白甲的侍卫跟随其后,都是长相端正出众,身量拔高的侍卫,如此的队伍,威风凛凛,出众醒目的很。
经过的太监宫女,均都退避两边,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忍不住偷偷地抬眼打量。
秉娴垂眸而过,眼角的余光,望见那风雨过后更加颜色鲜明的红色宫墙,曾经兰修牵着她的手经过此处,她天真无邪地伸手触摸,问道:“爹爹,这墙怎么是红色的?”兰修道:“赤色威严正气,天子喜欢。”
如今在秉娴看来,这分明是吸饱了鲜血才变成如许鲜红的,又何止是这墙,脚下的砖,头顶的瓦,每一寸的皇城之地,都可能染着千千万万的鲜血,缠绕着无辜枉死的亡魂。
脚步声越过耳畔,而后忽地齐刷刷停了,秉娴一时恍惚,收脚不及,差点儿竟撞到前头的侍卫,急忙凝神站稳身形,却听到前头君无忌笑道:“无忌见过长公主殿下……”
秉娴心头一震,抬眼去看,从侍卫丛中看去,依稀可见到一缕青丝在人丛中晃动,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什么长公主殿下,无忌你跟姑姑客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嗯,每日如此规律地来一更,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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