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闭上燕京,因为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也会想起她那张在黑暗中满是泪痕的脸庞。。。
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就仿佛被撕裂了一次又一次,被践踏了一次又一次,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突然有些明白冷岚歌的心境了,这精美华丽的凤仪宫,这风雨飘摇的凤仪宫,这错付真心的凤仪宫,其实不过是一座冰冷的囚笼。在这里,她失去了全部的身心,还有自由。
慕容颜派了整整两班侍卫严守凤仪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尤其是楚夏缇。
在这屈辱的宫殿里,没有人可以真正快乐。
入夜,外面有人轻轻的说话声,她不想听,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极静的殿内。
是两名宫娥交谈的声音。
“娘娘她。。如何了?”
“唉,一直躺着,极少用膳。。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走后就成这样了。。”
“听说陛下也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御书房,谁都不见。。整夜整夜的喝酒。。”
“可不是么。。那些大臣们都急死了,可无论怎么恳求,陛下就是不肯出来。。”
她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不想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一个字眼!
她伸手抱住了长枕,将头深深埋了进去,把耳目全都藏在黑暗里。
殿外的两人没完没了的讨论、猜测着。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两人紧张地齐声喊道,“见过苏妃娘娘。”
“让本宫进去。”
“这。。陛下有令,若无旨意,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放肆,本宫是闲杂人等吗?你看清楚了,本宫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那些侍卫大人都放本宫进来了,你们两个奴才竟敢拦我?!”
楚夏缇缓缓松了枕头,她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外面还在对峙,她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
“吱呀”一声,她拉开了殿门,两名宫娥显然没料到她突然起来了,都大吃了一惊。
她疲惫地望了一眼面前站在月下清妍可人的盛装女子,还有她身后毕恭毕敬的宫女,黯然道,“进来罢。”
“可是。。娘娘。。”
其中一名宫娥小声地想要劝阻,却在她绝然的眼神下,生生噤了声。
苏琬示意身后的宫女在殿外等着,便不动声色地跟着楚夏缇步入殿内。
“阿姐,这里怎么这么暗?”
殿内没有点灯,苏琬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才勉强能看清晦暗的殿内。
“暗吗?”楚夏缇立住,转过身望向透过窗格映进来的青青月光,她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我却觉得还是太亮了。”
苏琬缓步走到她面前,细细凝视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双眸无神,就像是一根随时挣扎在熄灭边缘的柴火。
她伸出手,握住楚夏缇瘦骨嶙峋的手,问道,“阿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冷吗?”她笑了笑,将手一寸一寸地抽了回来,指着自己的心,道,“我却觉得还没有这里冷。”
苏琬沉默了半晌,问道,“阿姐,你和陛下她到底。。。”
她话还没说完,楚夏缇便捂着耳朵,痛苦地道,“别在我面前提那个人,我不想听!”
殿内又恢复了静默。
过了很久,只听苏琬长叹一声,又道,“阿姐,即便你再不喜欢听,我还是得说一句,陛下她也很痛苦,我看她成日醉酒,长此以往。。只怕也命不久矣。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就不能当面说清楚吗?”
听到‘命不久矣’这四个字,楚夏缇猛地一震,直愣愣地望着苏琬,登时心乱如麻。
是的,如今她憎她,恨她,怨她。。。可即便如此,打从心底,也从不希望她死。
苏琬见楚夏缇神色有所松动,便接着道,“听人说,她饮酒过多,都咳出血来。。可嘴里却还是念叨着阿姐你的名字。。”
楚夏缇别过脸,紧紧咬住下唇,双手不自然地揪了起来。
“去见她一面吧,阿姐。”
苏琬目光认真地道,“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她是当今圣上,宫中多的是蛇蝎女子希望阿姐你从此失宠,人人都对大燕皇后之位蠢蠢欲动,你又怎能甘心如此自暴自弃,难道要这样窝囊地老死宫中吗?”
楚夏缇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她强忍着不断翻腾的情绪,说道,“是她负我在先,凭什么还要我去见她。”
苏琬俏眉微微一动,勉强笑道,“她就是那个性子,阿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既然做了辜负你的事,自然不敢再见你。可阿姐你呢?难道真打算一辈子不见她了?琬儿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和好如初,所以才来跟阿姐说这些话,希望阿姐你三思啊。”
楚夏缇垂下了眸,苏琬的一番话令她心中柔肠百结,彷徨不定。
没错,她恨她,恨她竟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可她更恨她,恨她居然做完之后就逃跑了。。。
良久,她终是抬起眸,道,“好,我去见她。”
苏琬眸光一闪,忙点头道,“这样,阿姐你很快能亲眼看到我所言非虚,她是真的因你而醉不如死呢。”
楚夏缇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凤仪宫戒备森严,她不下旨,我是出不去的。”
苏琬笑了笑,道,“这有何难。”
她靠近楚夏缇,指了指殿外三名宫女守候的影子,压低声音附耳说了几句话。
楚夏缇听完,面色有些犹豫,道,“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苏琬解释道,“虽然麻烦了点,但确能让阿姐你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你不想看看她此时是否真的在为你烦忧吗?。”
楚夏缇见她如此坚持,心中被她说动,又确实有几分想在慕容颜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便目光一定,开口道,“也罢,就依你所言。”
深夜,苏琬从凤仪宫款款走了出来,打赏了不少银两给殿前的守卫。
她娇笑道,“娘娘睡了,本宫便不再叨扰了。今晚有劳大人们放行,才容得本宫姐妹好生叙旧了。”
“娘娘言重了,好说好说。”
为首的侍卫笑着目送苏琬离去,如墨的夜色中,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旁那名一直低着头的宫女,却是苏琬口中本该入睡的楚夏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