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少女转瞬也已追了上来,可还未赶到慕容颜身旁,便被白衣女子凌空一指,定住了身形。
“姥姥!求你不要伤害她!”黄衣少女眸中含泪,苦苦求情道。
林间月色,缕缕月光透过繁叶间的缝隙洒在那名俏然孑立的白衣女子身上。
她静静地望着如镜的潭面,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如霜,如雪。
有微风拂过她长直的青丝,这本该是一个极柔美的女子,可她的声音却比月光更寂寥冷淡,“我不会伤害她,真正会伤害她的,是她自己的选择。”
白衣如雪的长袖轻轻挥动,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金蛇从清潭蹿了出来,森绿的眼珠子傲然而视。
她又一挥衣袖,慕容颜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回眸一看,只见背后的灌木缓缓移开,两名美貌的少女被封住了口舌,缚住了手足坐在地上,摩耶桐的脖子上还挂了一瓶精致的琉璃瓶。
看到慕容颜之后,两人忍不住齐声‘唔唔’的叫着。
慕容颜转眸怒视那白衣女子道,“你对我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但她们是无辜的!放了她们!”
“看来在你心中,牵挂着的女子还真不少。可惜如今你身中蛇毒,只有七步好活了。”
白衣女子冷清的声音飘荡在树林之中,她伸手一指,道,“那两丫头身上带着的那个小瓶,就是蛇毒解药,但是。。”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抽出一把样式奇特的金色短刀,扔在慕容颜面前,“但是只要你走向那边,从今往后黄金蛇将不再出现,你将永远也取不到蛇胆。”
“你可以选择用这把刀,解救你自己和这两丫头。”白衣女子盯着她,静静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用这把刀,再拼上一次性命去取蛇胆。”
慕容颜缓缓拾起地上的短刀,凝视了半晌,喃喃苦笑道,“真是一把好刀。”
刀刃上那道浅浅的光倒映出她疲倦的双眸,只听她的声音渐轻,“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还等什么,快去服解药啊!”黄衣少女在旁边焦急地喊道。
她却仿佛没听见般,缓缓转过身,对上那条巨大金蛇盯着自己的怜悯的眼神。
“别去!你是不可能杀得了它的!”
慕容颜回眸望了望她,又凝望了眼一脸花容失色的摩苏二女,突然古怪地笑了出来,“以前,我活得很不快乐,因为人的一生太长了,而失去的又太多了,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每一天我都要提防,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现在,如果真的只要再走七步,就能走完此生,这难道不算是一件幸事?”
风声忽止,众人屏息。
第一步。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她这一生好像都在为别人而活。
第两步。
但是,只有这个选择,确是属于她自己的。
第三步。
歌者的歌,舞者的舞,诗人的墨和战士的刀,都是一生不能放弃的东西。
第四步。
有人说,太痴的人,很傻。
第五步。
可有些事,不痴的人是不会懂的。
第六步。
比如此时,她只有一只手一把刀,眼前是剧毒的大蛇,可她却突然从倒映着月亮的清潭中看到了一个倒影。
那倒影对着她温柔地一笑,在那个瞬间,慕容颜感到有双温柔的手抚摩过自己的脸颊。
树梢枝头,沙沙作响。
“对不起。”她对着虚空喃喃地道,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那条金黄三角形的头颅一昂,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毒牙朝慕容颜的脖颈咬去。
厉风呼啸,巨蛇带着无边杀意冲下,将她笼罩其中,已是死局。
她亦微笑举刃,迈开第七步,直刺苍穹。
忽然间,天地突然安静了下来。
白衣女子凌空立在半空中,眸中紫光大盛,衣裳随风猎猎而舞,身姿如画中仙女般绝美难绘,而那条大蛇和慕容颜都被她给生生定住了。
“你,刚才在潭中,看到了什么?”白衣女子直直盯着慕容颜,一字一字地问道。
“你不会懂的。”慕容颜吃力地笑。
“为什么我不懂?”白衣女子蹙紧了眉心。
“因为你的眼中,只有恨。”慕容颜道。
“那你方才所看到的,是爱?”白衣女子沉沉地问道。
慕容颜淡淡一笑,却不再言语。
白衣女子紧紧盯着她,许久,只见她五指并拢,摩苏二女脖子上挂着的琉璃小瓶便飞至她的手中,里面却是空的。
她虚空一点,那巨蛇便张开了口,从中蜿蜒而下乌黑的胆汁。
巨蛇潜入潭中,她将两个瓶子都递给慕容颜,冷冷道,“这才是真正的蛇毒解药。若你方才只想自己求生,便是死路。”
慕容颜拿到解药心中自是欣喜若狂,但一想时日不多,眸中依旧愁云不散。
白衣女子从身后拿出一只白玉号角,轻轻吹起。
不多时,从森林中奔出数匹硕大的狼。
慕容颜戒备地望着,只听白衣女子道,“它们会连夜送你们出漠,其他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颜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忽道,“你为何又要帮我?”
那白衣女子转过身,垂下眉眼,望着平静的潭面。
月光如水,轻轻照下。
不知此刻的她,是否也在潭中看到了谁。
女子低头顾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可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温度,“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真的要杀了你了。”
慕容颜怔怔地望了片刻白衣女子迷一般的背影,又感激地望了一眼依旧被定住的黄衣少女,便服下一瓶解药,带着摩苏二女骑狼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黄衣少女才身形可动。
她满眸哀怨地望着一直伫立在潭边的白衣女子,“姥姥!她命中尚有大劫未渡,若她此番回去,必定凶多吉少,你为何要让她走?!”
女子却没有回头,只是幽幽地道,“灵儿,你不想知道她在三生潭中到底看到了什么吗?”
黄衣少女眸光暗了暗,没有回答。
只听白衣女子又叹息道,“传说,只有至情至义之人才能在潭中看到三生过往。或许她说的没错,我心中有太多恨了,所以才会一直以来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有一点她说错了,我怎么会不懂爱呢。”
她转过身,轻轻摘下面纱,霎那间就连时光都被惊艳到停在那一刻,她的倾世容颜是天地间唯一的光彩。
“正是因为太爱,所以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