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锦忙道:“奴婢不敢。”
嘉靖旋过身去,又去眺望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地道:“朕喜欢一种人,讨厌一种人,而对另一种人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这世上有三种人,一种是聪明人,一种却是蠢人。朕喜欢的是聪明人,讨厌的是明明是蠢人却要弄些小聪明出来的人,你若是不聪明,便是老老实实,少耍一些心眼,做朕眼里的第三种人倒也罢了,可是偏偏这世上明明愚不可及,却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的人占了多数。徐谦就是第一种,他既聪明,那么偶尔耍一些心机朕照样喜欢他,而你……”
嘉靖说到黄锦的时候,黄锦不由提心吊胆,心脏似乎都已经跳到了喉咙眼里,便听嘉靖道:“你是第三种,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在朕面前,却不敢耍心眼,就如你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财一样,若是朕问别人,这些人定会百般抵赖,这就是蠢人耍小聪明,你不一样,你知道朕能明察秋毫,所以不敢对朕有所隐瞒,这便是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黄锦松了口气,连忙道:“陛下说的是极。”他想起什么,继续道:“如陛下所料,徐谦似乎也该消停了,奴婢是不是去看看他,命他来东暖阁与陛下相见?”
嘉靖的脸色变得轻松起来,道:“来吧,给了朕这么多惊喜和麻烦,也该见一见才好,你去叫他来吧。”
黄锦点点头,飞快地退出去,一路去了宝相阁,吵闹果然已结束多时,那谢诏其实还想闹,毕竟已经撕下了脸,此时醒悟过来,他这驸马怕是要泡汤,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逮谁咬谁。只是可惜,徐谦方才对他千般挑唆,现在却如静若处子的贤良君子,只是带着微微的笑。
其他士子已经觉得无趣,想不到好端端的进宫,竟会闹到这个地步,两宫太后如今已经走了,可是并没有懿旨命他们出宫,所以只能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黄锦进来,直接朝徐谦勾勾手,徐谦看到黄锦,连忙站起,随着黄锦出去,黄锦笑吟吟地看他,道:“你做的好事,那姓谢的和你有杀父之仇吗?竟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他们谢家为了这桩婚事,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现在被你破坏,你等着看,人家必定恨你入骨。”
徐谦恬然道:“这却怪不得我来,这叫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他们自己造的孽,只能叫自食恶果,再者说了,我就算今日不招惹他们,他们照旧恨我入骨,他们不客气,学生会客气?”
黄锦只是摇头,道:“咱家活了大半辈子,只晓得一个道理,做人要广结善缘,如此才能玲珑八面,可是你倒是好,遇到事总是非要把人得罪到死才罢休,罢罢罢……你我权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跟咱家走吧,带你去个好去处。”
徐谦警惕地看他:“公公倒是无妨,可是学生却不宜四处走动吧,若是冲撞了哪个贵人,岂不是冤枉?”
黄锦顿时虎下脸,痛骂道:“你这滑头,忘恩负义的东西,咱家平时哪里薄待过你?现在你倒是提防到咱家头上了,实话告诉你吧,陛下在东暖阁要召问你,你随咱家去,待会仔细回话。”
徐谦顿时抖擞精神,觉得方才那句话实在不合适,便连忙笑呵呵地道:“黄公公息怒,你不是常说咱们是自己人吗,既然是自己人,你便当我小孩儿不懂事,若是说错了话,自然该当迁就一下,难道你跟我小孩儿计较?”
这句话实在有够不要脸的,且不说徐谦两世为人,人生经验未必会比黄锦少,单说这家伙自称子是小孩子居然都如此理直气壮,果然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势,你就算是胡闹,人家难道还能和你见识?你若是太认真,无论双方是谁对谁错,大家往往指责的都是年长的这个。
黄锦也是如此,他不由笑着摇头,道:“咱家怕了你成不成?走吧,陛下那边不能耽搁,等得急了怕是不妥。”
徐谦笑呵呵地点点头,他脸上虽然装出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心里也有一些激动,过不了多久,他便要去面见这个王朝的统治者,去面前后世鼎鼎大名,受千万人唾弃的嘉靖皇帝。
无论这人名声是好是坏,可是在徐谦看来,即将去见的这个人却能主宰任何一个人的命运,他能给予人显赫的地位,同时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取人性命。
深吸一口气,徐谦心里不由想:“这辈子是不是只靠着老爷子吃饭就看今日了,但愿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