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钦差又否认与王学有关联,若是没有关联,你又否认什么?
其实这一则小消息看似简单,却是一种高明的暗示,暗示钦差大人在看到清议汹汹之后立即做了缩头乌龟,要和王艮、王学撇清关系,他越是撇清,就越让人觉得这其中定然暗藏着蹊跷。
那些理学之人似乎对钦差并没有觉得满意,理由很简单,大家觉得钦差大人很无耻,而且到了无耻之尤的地步,更是有人猜测,这位钦差必定是和王艮有私交,便委托王艮为他撰文,立下一个好牌坊。王先生一片赤诚之心,权当是为自己友人立传,将钦差吹嘘的天花乱坠,结果谁知道文章出了问题,这钦差不但不念旧情,当机立断的和王艮撇清关系。
其实你是王学的都无所谓,大家是学术之争,争得红了脖子,终究是有人支持,有人会反对。可现在既然涉及到了道德问题,那么就让人难以容忍了,理学之人唾弃钦差的德行,心学之人不但唾弃钦差的人品,再加上王先生素来是他们敬重的偶像,他们觉得王先生受辱,更加暴跳如雷,就在前一天,还有心学的人为这钦差辩护,现在这些人立即调转了枪口,比所有人都更加激进。
杭州城炸开了锅,别人可以没有道德,可是你是钦差,又是本次乡试的主考,将来是许多人的大宗师,认这么一个家伙为宗师,谁肯心甘情愿?
于是乎,一群群读书人在酒肆里,在茶楼里,在商会里聚集起来,先是抨击,接着就是商量闹事,读书人不怕闹事,唯独不敢闹提学的事,因为提学对读书人有生杀大权,可是钦差不一样,他就算是主考,可毕竟不是提学,他能越权主考,难道还能越权处置读书人?
既然不怕你这个钦差,这种事不闹白不闹,不过毕竟是钦差,虽然大家都在想闹事的办法,可是过激的手段却是不多,其实也有闹事的读书人,到了钦差行辕外头写了一首讽刺的诗词,结果被当值的人拿了,据说钦差那边下发到了杭州府处置,说是要以儆效尤。
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有许多人有些退缩了,读书人惹上官司毕竟面上不太好看,毕竟人家有钦命在身,又是礼部侍郎,是京师来的高官,况且巡抚衙门那边似乎也和钦差穿了一条裤子,已经下了条子,说是近来有读书人妖言惑众,寻衅滋事,眼下乡试在即,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却是整日游手好闲,若再有人犯禁,定然严惩不贷。
巡抚衙门的态度,毕竟非同凡响,这一下子,虽然叫骂不绝,可是大多却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三日,也就是在乡试的前一天,这一天是个很平凡的日子,不过对于明报来说,却是一次见证历史的时刻,最新出炉的报纸经过最后的查验之后,随即便全部放了出去。、
而在王艮的房里,这位王夫子的脸色有些疲倦,显然一宿未睡,此时的他却勉强打起精神,因为徐谦清早赶来,就坐在他的对面。
“今天之后,这钦差就要滚蛋了!”徐谦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道:“哎,本来嘛,他做他的钦差,主持他的乡试,和我有什么关系?学生毕竟是个读书人,读书是我的正业,结果却非要闹到这种撕破脸皮的地步,若是主考官重新换上了赵提学,不知会不会给我一点加分,说实在话,我已连中小三元,而乡试是大元的第一步,若是能中个解元,这才是真正的风光。”
徐谦旁敲侧击,打听王艮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赵提学和王艮是穿一条裤子的,借着王艮,想听听这赵提学的意思。
王艮却是一点都不显山露水,道:“你就这么肯定钦差今日就要逃之夭夭?”
徐谦在这方面很是自信,道:“除非他不想在官场上混了,否则非走不可,你等着看吧,等今日的报纸卖出去,我们就有乐子瞧了。王先生,求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了,赶走钦差,可是赵提学授意学生和你相互勾结,狼狈为奸,这么一桩丑事是大家一起做的,赵提学到时主考,不会对我这‘战友’无动于衷罢?若真如此,学生冒着这么大的干系做这等事,岂不是给人当了枪使?”
王艮含笑道:“徐公子宽心,以你的本事要中举不难,只要考场发挥得好,位列前茅,却也不是难事。”
徐谦发现王艮这家伙不知是不是不开窍,又或者是故意消遣自己,自己是来走后门的,跟你扯什么临场发挥?真材实料,他是有,不过考试这东西很多事都是说不清的,若是赵提学能给自己悄悄加一点印象分,这才更有把握。
结果徐谦是将心向了明月,明月却照了沟渠,人家压根就在跟你打太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