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棋盘里找到的。”英姑禀告道。
这个棋,还不是一般的象棋、围棋、弹子跳棋什么的,大名比较拗口,所谓樗蒲,又有个通俗点的名字叫“五木戏”,玩法大约类似于飞行棋和斗兽棋的组合,有木制的掷具、棋子、棋盘等部件,不用的时候一起收在盒子里。林汝海生前玩过这个,正好方便林代她们找出来栽赃。
蓉波连忙展开纸张看,耳边听林代说:怎么无意中拿这个玩,怎么发现盒子里塞着这张纸,又是怎么连忙藏进信封、用帕子包好,带到这里给蓉波看。
林代说完这些,蓉波的目光在纸上已经来回扫了几遍,结果是——看不懂!
蓉波的文化,限于能算帐目、能认几个大字儿。若笔划稍复杂些、见得比较少些的字儿,蓉波瞪着它,可就不认识了。
更何况,有些文绉绉的句子,就算里头的字单独拿出来能认识,合在一起,那意思也就费解得很。
易苢在书房里,就曾经为此痛不欲生,咬牙大骂:烟花就烟花,为什么又名梨筒?笑就笑,为什么要写成解颐?自己人玩自己人!“我看就冲着说话没事整这么复杂浪费精力,咱们汉人也要被那些没有文字的野蛮人给征服了!”
先生听见了,脸色复杂,但没敢打他。也是易苢其命该绝,正好他爹从书房外经过,听见了,把他揍个臭死,骂道:“圣贤像前跪一个晚上去!”
飞老爷子一向维护孙子,但听说了这次被打的经过,出奇的没有护易苢的短,反而跟着道:“教训得好!”事后更向易苢说明:“这些文字上的变化,可以救人、可以杀人,不是单纯戏弄游戏而已。你马戏、赌戏玩得好,不过进出几个钱。文字上的游戏玩得好,却可以颠倒乾坤。你爷爷就崇敬这上面的能人,可惜自己开蒙得晚,老大年纪再意识到这个短处,已经晚了。你爹爹倒是书念得多,但脑筋太老实,也玩不转。你年纪轻轻,记性好,能学,又聪明,知道学了该怎么用。爷爷对你寄望高,你自己也要懂事,别把书本看轻,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易苢鸡啄米般点头。可惜飞老爷子弄错了,所谓的聪明孩子,不一定每个都看得进书。易苢装模作样读了几年,一本《大学》,上头他认不得的字,仍然比认得的字多。认得的字里,组合起来却叫不出意思的,比讲得出意思的多。
至于蓉波,比易苢更差劲。
林代珍而重之交出来的字条、蓉波急吼吼抢到手里,看了半天,模模糊糊猜了点意思,比完全猜不出来还要恼人。她额冒冷汗,请问林代:“姑娘,这可是老爷写的?”
林代点头:“你看末句,老爷可不落了字号?字迹也是他的。”
说这句时,林代捏着一把冷汗:什么字迹?林汝海根本没写过这个。这就是林代跟英姑伪造的好吗!当时万事具备,就缺这么一封信,林代跟英姑商量:“要不,到外面找个人仿一封,骗过姨娘,就烧毁如何?”
英姑请问她:“为什么要外面找人?为什么要烧毁?”
林代奇了怪了:为了仿得像一点,当然只好找专业人士帮忙啊!仿品到底是仿品,怕云剑这样的饱学才子会看出破绽,当然要烧掉啊。
英姑道:“姑娘自己不就会写吗?外头找人还要防人泄密,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