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予说着,很自然的抬起手,越过面前窄窄的桌案,直接摘掉了她头上的帽子。
岑安似乎吓了一大跳,惊愕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却又将目光垂下来,继续落在自己苍白的手指上,几根尖翘翘的手指被她扭来扭去,叠放在一起,她就这样玩的不亦乐乎。
赵景予却看着她,许久都没能再开口说一个字。
她的头发掉的厉害,无奈护士干脆给她剃光了头,也省的整日清理麻烦,他摘下帽子看到的是,她头发堪堪长出来一寸的样子。
没有小姑娘不爱美的,赵景予知道,岑安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却也十分臭美。
那时候在赵家,日子过的不顺心,她并不开心,却也不妨碍她得空出去的时候,就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赵景予还记得,她早上起来发现自己长了一个痘痘时,愁眉苦脸的样子。
虽然他不仔细看,压根都不知道那痘痘长在哪里。
可是如今,她却是丝毫都不关心自己的样子,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包括他,全都漠不关心,没有反应。
赵景予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弯下腰,将那毛绒绒的帽子,复又给她戴好,她抬起头,咧开嘴,冲着他大大的笑,赵景予看到她的笑,宛然若婴儿一样纯净无比,他转过身,几步就走到了房间外。
觉得胸口里堵得厉害,难受,却是无法形容的难受。
院长殷勤的送他出去,赵景予一路都没有说话,可是脸色很难看。
快要上车的时候,他忽然询问出声:“她的头发怎么回事?”
院长赶紧解释一番。
赵景予黑色的大衣上,很快的就落了两肩白雪,可他高挺如铁塔一样的结实身躯,却依旧是纹丝不动。
院长出来时没加厚衣服,不过片刻,就觉得自己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给她的药,减成一周一次。”
每天那样大剂量的服药,好好儿的人,也要被折腾坏了身子了。
院长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一个疑问就要问出口,却又聪明的咽回了肚子里去。
他这会儿要是说出什么‘不是你们赵家吩咐的要加大药量每天都不能断药吗’的话来,那不明摆着找事的吗?
如今瞧来,这赵少爷对自己的妻子,还不算完全无情,他也该掂量一下,是不是要吩咐下面的人对赵家这个已成弃子的少夫人再好一点了。
新年到来,医院的员工,自然也是要过年的。
就也装扮起来,到处都挂了红灯笼,喜气洋洋。
职工餐厅里有小小的新年晚会,医院的职工和病情稳定的病人都获准来参加,岑安也被人请了来。
自从服药的期限从每天改成一周一次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倒是好了很多,闲暇的时候,也会出来晒晒太阳,偶尔,也愿意开口说几句话了。
节目很一般,毕竟,都是大家自己准备的,图一个乐子。
岑安却抱着一只大苹果,笑的前仰后合。
零点将至,赵家上上下下,正是热闹的时候。
老人家们熬不住,早早去睡了,年轻人却是必须要守岁的。
宋月出今年被赵太太请来在赵家过除夕。
赵家的孩子们对这个大明星好奇极了,小姑娘们把宋月出围得团团转,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她有心和赵景予的堂弟堂妹或者侄子侄女们打好关系,就十分的亲和,讲自己拍戏的有趣事,逗的小姑娘们笑的花枝招展的。
赵如云当初因为岑安被赵景予狠狠责罚,如今知道新的堂婶要进门,自然一万个乐意,尤其宋月出这样冒昧可亲,她更是心中生出亲近的意愿来。
她本就没什么脑子,嘴上也就带了出来:“宋小姐真讨喜,赶快嫁进来做我堂婶子才好。”
宋月出俏脸一红,抬手指了指她的眉心,嗔道:“瞎说什么呢。”
盈盈双瞳,却是忍不住的穿过人群,去瞄那心心念念的人在何处。
赵如云瞧出她羞涩,又有成人之美,就推了她一把,偷偷在她耳畔说道:“我堂叔被叔伯们多灌了几杯酒,刚才我瞧着他往那里……”
赵如云就指了指另一侧的长长走廊,宋月出只觉心如擂鼓,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过去,赵如云死活把她拉起来:“哎呀宋小姐赶紧过去吧,我堂叔喝多了,这会儿不知道多难受呢,您正好帮我们去看看……”
宋月出实在的拗不过,只得与众人点头颔首,这才转身朝着赵如云所指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