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眨眼便过去了,宫宴设在傍晚,府上并不着急,直到午时用过晚膳后才开始准备。
陶嫤坐在镜奁前足足有一个时辰,白蕊心灵手巧地梳了个双鬟蝉翼,发际簪插玉叶金蝉宝钗,她皮肤细腻,脂粉反而会掩盖了原本的好颜色,是以只淡扫了峨眉。她雪靥白中带粉,如桃花含露,又似春雨梨花,端的是玉做精神雪做肌肤。
换上嫣红散花垂丝海棠襦裙,陶靖已经收拾妥帖在门外候着了,等了一会儿不见陶嫤出来,便径直走入内室:“叫叫,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音落,他看清里头光景后蓦然止步,少顷一声轻咳,“你快一些。”
陶嫤偏头睨来,微微一笑,“哥哥看我这身打扮好看吗?”
陶靖多看了一眼,以前就觉得妹妹像一个雪团子,洁白柔美,没想到今天一打扮更让人错不开眼。这才不到十三,若是以后及笄了,不知道要俘获多少权贵子弟的心,说不定家里求亲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才这么一想,他心里就不大高兴了,叫叫这么可爱讨喜,他总觉得谁都配不上她。
“好看。”陶靖摸了摸她的头顶,“既然收拾好了就跟我出去吧。”
陶嫤嗯一声,牵裙跟在他身后出了重龄院。
此次入宫她只带秋空和玉茗两个丫鬟,一个头脑好,一个身手好,万一出了意外还能及时解决。
门外有两辆马车等候,陶临沅已经到了,见两人到来出声询问:“你们阿娘呢?”
殷氏尚未到来,他脸上隐有不悦。
这会儿时间尚早,陶嫤便央他多等一会儿,“反正去得早了也是等着,我倒宁愿在家门口多等一会儿。您别着急,阿娘说不定马上便来了。”
陶临沅纵容地看了她一眼,“身体可好了?瞧着活蹦乱跳的。”
陶嫤刚想回答,余光瞥见一抹妃色身影,扭头朝朱红大门看去,果见殷氏正领着丫鬟朝这边走来。她今日同往常很不一样,粉黛薄施,娇容娅姹,玉颜照人。她一身行头都是陶嫤挑选的,连头上的鎏金鸳鸯双翠翘都不易例外。
事实证明陶嫤果真没选错,阿娘今儿个美得不像话。
她悄悄打量身旁的陶临沅,他没了声音,目光定定地落在阿娘身上,连人走到跟前了都没反应。原本该殷氏和陶临沅乘一辆车,陶嫤坐后面那辆马车,陶静骑马跟在一旁。不过陶嫤临时改了主意,挽着殷氏的手问:“阿娘,我跟你坐一辆车好吗?宫里有些规矩我不明白,想请教一下你。”
殷氏想了想,宫里规矩确实繁琐,应当在进宫前告诉她,便应下了,“那我们坐到后面去。”
因为陆氏这一层关系,此时殷氏和陶临沅的关系已然很僵了,就算不争吵,也从未和颜悦色地相处过。是以陶嫤提出这个要求,殷氏答应时根本不过问陶临沅的意见。
陶嫤欢喜,扭头问陶临沅:“阿爹,你看好吗?”
陶临沅已然回神,面色如常地颔首,“也好。”
于是两人坐进后面的马车里,殷氏踩着黄木凳上车时,陶嫤不经意地看一眼前方,陶临沅正好往这边觑来,目光落在马车内那抹身影上。
阿娘打扮得这么漂亮,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心里应当很不好受。
就是要让他不好受,陶嫤想。
看得到而得不到,他才会发现阿娘的好。
进宫后男眷与女眷分开行事,宫宴时再一起聚在麟德殿内。
前方有宫婢引路,殷氏和陶嫤一路来到庄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走过漫长的丹陛,便看到殿内已经来了几位命妇。
前方鸾凤镶象牙髹漆矮榻旁坐着一人,雍容华贵,年近五十保养得当,一点儿也不显老,正是当今庄皇后无疑。她身边站着一位与殷氏年纪相仿的女子,姿容不俗,笑意盎然,就是把陶嫤视若己出的宜阳公主了。
殷氏和陶嫤上前见礼,庄皇后让两人起来,笑眯眯地把陶嫤叫去跟前:“两个月不见,叫叫似乎长高了些。”说着拍了拍她的小手,“叫叫想本宫没?”
自从皇后知道陶嫤的小名后,一见面便亲昵地叫她叫叫,一开始她真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时间长了适应下来,反而觉得习惯了。
陶嫤娇靥含笑,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正因为想皇后娘娘了,我赶紧把病都养好了,就等着今儿个进宫来见您呢。”
卫皇后听了高兴,却又为她的身体心疼,“怎么又生病了?赶明儿本宫让太医署的人给你看看,把这身体好好养养。否则动不动就倒下了,本宫上哪儿再找一个你?”
能被皇后如此看重,可是在场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事,多少双眼睛盯着陶嫤,她却恍若未觉,眨了眨眼睛顽皮道:“可能叫陶嫤的有不少,不过叫叫可就只有我一个啦。”
一老一小许久未见,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就连宜阳公主看了都免不了吃味儿,皇后对她好像都没这么宠爱过。不过也不稀罕,谁叫陶嫤这丫头会说话,可人疼,就连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她和殷氏对视一眼,禁不住相视而笑。
约莫两刻钟后,宫婢进殿内通传,躬身向庄皇后道:“娘娘,魏王正朝昭阳殿来,邀请您到前方麟德殿去。”
陶嫤微一滞,江衡来了?怎么跟她印象中不一样,上辈子不是慧王来请人吗?
她虽不解,但面色如常地扶着庄皇后站起来,一同朝门口看去。
金线纹墨靴踩在丹陛上,步履沉稳,魏王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