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弦微微一笑,嘱咐宝路快些进去。她重新回到小禅房里,汝伯渊正在同自己下围棋,捏着一枚黑子有些举棋不定。海弦抿着嘴笑道:“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不如把甫翟拽了来陪你。”
汝伯渊见到海弦,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一面笑着,一面佯装叹息道:“这小子成日里喊忙,如今怕是越来越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海弦眉眼一挑,随后笑吟吟道:“岂会,甫翟不过是忙着准备战事罢了。”
汝伯渊问道:“战事准备得怎样了?甫翟究竟何时出发?”口气有些急切。
海弦叹息道:“怕是左不过一两月了。”
他微微点头,海弦拈起一只紫砂壶,拨了些新茶到壶胆里,笑道:“我们不说这些了,我给汝伯伯煮一壶好茶。”她虽笑着,嘴角却凝着一抹苦涩。汝伯渊看在眼里,不由勾了勾嘴角。
汝伯渊又问了最近在读什么书,如今对汝明礼的态度有否改观。海弦应付着答了,将一杯香茶捧到汝伯渊面前,似无意般说道:“汝伯伯尝一尝,这是我新学会的技艺。”见他点头含笑,又道,“父皇近来常含着没胃口,我不敢煮茶给他喝,倒是让汝伯伯尝了个新鲜。”
“陛下龙体抱恙?”汝伯渊忙放下杯盏。
海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父皇的胃口一日不如一日,从前还能吃下两大碗打卤面,前些日子只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吃了。”
汝伯渊应了一声,说道:“陛下年事已高,如今自是不比当年,你平日里该去乾阳宫多陪陪他才是。”
海弦含笑应下来,又对汝伯渊道:“有件事需劳烦汝伯伯。后日应是天朗气清,我想带几位娘娘去关心湖上闲游。因身边的人多是三五年不曾出宫的,怕是准备得不够周全。”
“这又有何难,明日我便派人为你将吃喝用度准备妥当。”
海弦忙不迭起身,欣喜道:“予妃娘娘最喜爱吃南乳糕。”
汝伯渊笑了笑,点头道:“一定为你准备上。”
她好似一只欢快的小兔子,笑吟吟地为汝伯渊斟了满杯,便急不可耐地道:“我去同予妃娘娘商讨后日的药膳。”
走回予妃的禅房,见宝路正坐在厅里的小饭桌上打盹,她为宝路披了一件衣裳,又悄然退了出来。她带上鹊儿去了一趟后山,说是心血来潮想找找是否还有遗漏的春笋。鹊儿劝说着即便有春笋遗漏,如今已经入夏,只怕也已经长成嫩竹了。海弦却是不肯信,执意带着小铁锹上山去找。兜了一圈都不见有春笋,她只得悻悻然下山去。
回到寺庙前,正遇上穆圳川在给小和尚们问诊,见海弦翩然而至,忙起身行礼。海弦笑道:“如今在外头,便免了那些俗礼。”穆圳川见鹊儿手里拿着两把小铁锹,海弦脸上沾着一点泥,裤脚拿丝带扎着,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打扮,问道:“莫非公主去山上挖春笋了?”
海弦有些讪讪地说道:“倒是不知道入了夏,正是新竹长成的时候。”说着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道,“方才我在山上看见好些植株,不知道会不会有草药混入,穆御医倒是可以去瞧一瞧。”
穆圳川恭敬地应了个“是”,继续为小和尚们诊脉,一忽儿让他们吐舌头,一忽儿让他们呼气。海弦走了几步,想要停下来回头看看,却还是忍住了。穆圳川为最后一名小和尚诊完脉,对小和尚们道:“可否借一个竹篓?”
背起竹篓,穆圳川也带上了一把小铁锹上了后山。他象征性地摘了一些草药,见后山无人,便钻进了竹林里。他兜兜转转地走了两圈,见一株拔地而起的新竹上刻画着一个笑脸,若是不仔细找,倒是难以发觉。新竹边上长着两株芍药,他弯腰掘起芍药,只见根部缀着一张纸条。他忙将纸条摘下来,上面是一行小字:后日游关心湖。
他将字条扔进土里,拿铁锹捣烂了,这才放心地离开。
因是午后,日头渐渐升高,房里有了些热意。予妃小寐了一会儿便再也没了睡意,起身喝了一碗凉茶,见海弦正坐在外间绣荷包,针脚歪歪扭扭,却也十分认真。予妃完笑道:“这是绣给哪家公子的?”
海弦见她穿着家常的衣裳,头上只简单地盘了个随云髻,别了一支红玛瑙簪子,倒是愈发添了几分亲切感。母后从前最爱梳随云髻,看着予妃,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后。她放下荷包,情不自禁地起身挽过予妃的手臂,也不行礼,就像是寻常女儿同母亲撒娇一般:“母妃明知故问。”
予妃笑道:“你不说,我可不知。”
海弦羞得噘了噘嘴,随后撇开了话题:“后日我带母妃去一个地方,母妃一定喜欢。”
“去何处?”予妃有些欣喜地问道。
她神秘一笑:“说了可就没有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