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芷正睡得香甜,被阿库粗鲁的呼喊声吵醒了,睁眼便是红墙朱瓦,一个又高又瘦的太监站在海弦面前,满面焦急之色:“大公主,您怎么从宫外回来?君永公主呢?”
“我去宫外的马场学骑马了,君永公主自然是在自己的大殿里。”海弦打着马虎眼。
太监急道:“君永公主没有同大公主在一块儿?如此说来,当真是不见了。”
海弦脸色骤变,追问道:“什么叫不见了?她去了哪里?”想了想又平静下来,荇箸在自己房里,自然是谁也找不见了。
太监直摇头:“老奴送茶点过去的时候见君永公主不在房里,便着人去您的殿里问,可宫女们找遍了您的宫殿也没看到君永公主的影子。老奴见您也不在,起先以为君永公主跟着您一道去予妃娘娘那里了。鹊儿悄悄去娘娘那里打听了才知两位公主并未去过。”
海弦问:“这件事可有上报给予妃娘娘?”
太监摇头道:“没有请示过公主,并不敢擅自报给予妃娘娘。”
话犹未落,一道霹雳穿过薄云,天色豁然沉下来。海弦把红缨马交给甫翟,急忙对太监道:“你和含芷先回宫,这件事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我去找找。”
甫翟拦住她:“快下雨了,你要去哪里找?”
“去汝明礼常去的地方,你放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会照顾好的,你快回府里去吧。”
甫翟并没有走,而是从附近御林军休憩的地方借了一把伞,撑着海弦一路找去。
轰隆声不断,天边像是裂了一道大口子,大雨淋漓尽致地下着,打在地面上有轻微而规则的声响。西宫的雨落得更密,甫翟手中的伞几乎全数倾向了海弦,他的一侧肩膀早已经湿透。她心疼地把伞往他那一侧挪了挪,继续往前走。
雨中朦胧,似乎有一人立在对面的屋檐下,正搓着手焦急徘徊。甫翟看不清远处的人,只依稀觉得从轮廓来辨,身形同荇箸有些相似。再看房檐处的牌匾,正是汝明礼平日休憩的地方,而如今大门紧锁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荇箸一身骑装犹显几分英姿,但终究无法与海弦相比。荇箸的美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嫩而含蓄,正在等待最美好的年华静静绽放,任君采撷。而海弦的美则好比是料峭春寒中独留的一株冬梅,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恣意绽放出自己的独特与坚毅。
海弦拍了拍站在屋檐下的荇箸,道:“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找你呢,索性还未惊动予妃,快回去吧。”
甫翟上前来正准备把油纸伞交到海弦手里,但见汝明礼带着一众御林军走来。甫翟朝他弯了弯身子,努嘴向荇箸。汝明礼蓦然扭头,见荇箸立在屋檐下,一边的袖子湿了大半,脸上不由浮起心疼之色,口中却淡淡问道:“君永公主怎会在此?”
荇箸猛然咳嗽了几声,怔怔地看着他,面上露出一丝笑:“我想学骑马。”汝明礼撤走众人,朝海弦恭敬行礼,随后把荇箸往屋檐内侧带了几步,急道:“下着雨,公主怎可四处乱跑,要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
荇箸见他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心下满是欢喜,嫣然一笑,说道:“表哥这算是在紧张我吗?”
海弦安静地走下台阶,重新回到甫翟的伞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退到十步开外的地方。
汝明礼扫了扫四周,随手唤过一名宫女,命她去栖凰宫带一件大氅来。荇箸望着他的飒飒戎装出了一会儿神,忽地扑上去将他抱住。汝明礼节节后退,直到退到阶梯处才顿住步子,口中小声道:“公主请自重。”
“我不管,反正皇姐不是外人。表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半年我便及笄了,母妃说从及笄起我就是真正的长大了。等行了及笄礼,我便可以许婆家了。”
海弦想起那一日,甫翟派人来给她梳头,梳头的老妈子便是这样说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甫翟一眼,甫翟回了一笑,笑容里有些愧疚。
汝明礼轻推开她,脸上荡漾着淡淡的红晕,他低头仓皇地揉了揉鼻梁骨,用身子挡着斜织的雨帘,说道:“女孩子家岂能受凉,快些回去吧,听话。”
海弦扯了扯甫翟的衣裳,小声道:“他会送荇儿回去的,我们先走吧。”她低头看着地上溅起的水珠,眼前跟着模糊起来。汝明礼分明喜欢荇箸,却声称爱慕自己。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她大公主的身份吗?她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荇箸。
甫翟侧头看了她一眼,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往栖凰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