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将士虽在边境戍守了多年,但因为瞿国早已灭亡,只余了太子一党四处逃难保命。因此都说在边境戍守也算得上是好差事了。无征无战,吃穿不愁,月月俸禄不差,如今还有皇帝亲自下旨让将士们配了婚。
于阿栀她们而言,能得此良婿,倒也是上一世修来的福分了。但是于海弦而言不一样,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一份安逸。
果然如阿栀所言,晚间新郎们便来了这里与自己的新婚夫人们一道用膳,几个院子里笑声朗朗,好一副新婚燕尔的景象。海弦原以为会落了单,没想到甫翟也来了,虽然来得有些迟,却正好赶上了饭点。
海弦将两菜一汤端上桌,便看到甫翟提着一只烤鸡进了小院。阿栀笑道:“凌郎将怎的才来,海弦可念了你好久呢。”
海弦朝阿栀横了一眼,对甫翟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甫翟显得有几分局促,笑道:“还没吃过,准备与你一起吃的。”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道,“没想到你厨艺这样好。”
“不过是能吃罢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海弦请他坐下来,盛了一碗饭到他手里,甫翟客气地接过了。
两人言谈举止间全然不像是新婚的夫妇,彼此间过分地客套着,透着明显的疏离。甫翟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海弦并不回应,只是偶尔道一声谢。一顿饭吃得安静异常,甚至是索然无味的。
甫翟吃过饭,帮着海弦将碗筷洗了,便道:“营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隔壁阿栀正靠在骁骑校尉的怀里,娇娇软软地,两人相依着坐在台阶上,说着绵绵情话。海弦点头道:“你路上当心。”她又拿了一盏小灯笼给他,笑道,“路上黑。”
甫翟张了张口,像是准备道个“谢”字,最终却没有说出口,转而道:“今晚怕是要下雨,记得将门窗关严实了。”
骁骑校尉是在子时以后才离开的,彼时海弦已经睡下,却是始终没有困意。她只是闭着眼,想着与娘亲彼此相依为命的那些时日,虽然艰苦,几乎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却也是温暖幸福的。
阿栀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虽然是细小的“吱呀”声,但这样静谧的黑夜里,便让人听得格外清晰。阿栀与他是难舍难分的,她听到阿栀撒娇般的挽留声,又听到骁骑校尉的笑声。她甚至还听到了铠甲磕在阿栀的耳环上发出的叮当声。他们一定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那样依依不舍。
海弦忽然就想起甫翟来,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海弦不是不希望能够与阿栀一样,与自己的夫君恩爱的。可是她比不得阿栀,阿栀当真是宁国良人家的女儿,嫁一个校尉也自是配得起的。而她不过是从瞿国潜逃的奴隶,莫说是嫁了寻常人家,即便是囚徒强盗,也是无人肯娶她的。
想到这里,海弦觉得自己像是欺骗了甫翟。骗得这一场婚姻,堂堂郎将最终竟娶了她这样卑微不堪的女子。
这一夜,青儿抱着枕头敲开了海弦的卧房。海弦拉开门,只见青儿披着一件衫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是一副困意十足的样子。青儿有些委屈道:“阿粟的夫君留在她那里过夜了,我们的夫君却撇下咱回了军营里。”
她手里抱着一个绣花枕头,嘟着嘴,眼里是将落未落的泪。
海弦见外头起了风,她却穿得这样单薄,忙把她拉到卧房里,劝说道:“阿粟的夫君不过是小卒,自然无事可忙。你的夫君是越骑校尉,哪里能走得开呢。”
青儿抹一抹眼睛,这才有了几分笑意:“今晚我要与你一起睡,我一个人害怕。”
海弦面上一凛,下意识拢一拢袖口道:“好。”她背对着青儿睡下了,紧裹着中衣,将两只手藏进被子里,轻轻婆娑着袖口的红绳。听着青儿规律的呼吸声,竟也很快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听说军营里抓到了一个不要命的小偷,竟有胆子来军营里偷粮饷,被将军逮个正着。那小偷虽有宁国的良民证,可他们到底不敢掉以轻心。将军也不审问,只怕是瞿国太子派来刺探军情的,听说直接就地处死了。
几位夫人听了这样的事,无不是称赞将军英勇霸气,唯有海弦听了这件事,竟是蒙头睡了半日。到了午后,有小卒被遣来派送衣裤,见海弦睡得迷迷糊糊,这样的天气里额头上竟不住地沁出汗珠来,忙骑着快马赶回营里去禀报了甫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