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钟葵忽然放开隋燕的手,跳下白石,挤进人丛前面去,微微弯下腰身去看那垂头丧气的少年。那少年脸上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口角带着血污。
少年抽着鼻子,鼻涕既不能收回,又一时不能垂落在地上,少年好生难堪。
梅钟葵站在少年身畔,轻轻咳嗽一声,少年抬头瞥了她一眼,与梅钟葵面面相觑,少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又羞愧地低下头去。
隋燕见梅钟葵举动有异,心忖她很可能认得此人,便也挤入人丛前面去,走到梅钟葵身畔,悄声问她是否认识此少年?
梅钟葵泫然欲泣,咬唇不语。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是什么情况?一个尖嘴猴腮花白胡子的老大爷告诉众人说:“你们都是过路的客人吧?你们有所不知啊,我们都是庄稼人,靠天吃饭的,可是这一带已经超过两个月没有降下一滴雨了,这可是春天播种的好季节啊!春雨贵如油啊!我们去年的收成本来就很不好了,今年要是再欠收,我们附近七个村落的人户恐怕都要去流浪讨饭了!”
众人听了都啧啧叹息,老大爷可怜巴巴地接着说道:“我们七个村落的人户共同花钱请来了这个自称能呼风唤雨的盛半仙,我们遵照这位盛半仙的话,找来了四只蜥蜴,盛半仙求了四天四夜的雨,眼见是滴雨难下,便想卷了钱逃跑。
“幸亏被我们的人及时发现了,我们抓住了盛半仙,可是盛半仙却说,请不来雨并不是他的法术不灵,而是因为这两个狗男女给我们这一带的人户带来了灾难!”
老大爷指着那两个被缚的少年男女,义愤填膺说道:“这个姑娘姓梁,是沙龙村的人。而这个后生也姓梁,却是湖口县燕子村的人。盛半仙说这两个男女因为是同姓,他们在一起偷偷好上了,就触怒了村西黑龙潭的龙王,龙王爷为了惩罚他们,便不肯降雨。
“我们现在也搞不明白孰是孰非,只好按照举人公朱老爷的意见,将这三个罪孽之人捆绑起来施以太阳暴晒的处罚。希望能让龙王爷消消气,看在我们庄稼人可怜的份上,能降下甘露来啊!”
众人听了都耸然动容,诸葛小倩、张牛鼻、蔡道婆等人看着三个被缚的男女,默不出声。她们虽然是修道之士,但也不敢托大能求雨成功。
须知求雨的法术能否见效,实有很大的偶然性——同样的法师来做法事,一应规矩半点不差,但十次求雨能成功三、四次就算是运气极好的了。
那少年轻轻摆头,想将鼻涕甩落到地上,却没有成功,鼻涕反而挂在他的嘴角和下巴上,众人不由撇嘴皱眉,有两个少年人幸灾乐祸地吃吃窃笑。
原来这两个少年人都是这一带的人,二人心里也在暗恋梁姑娘梁心舒,不曾想梁心舒偏偏喜欢上了外地来的同姓的少年梁丰……现在眼见二人不仅触犯了众怒,还触怒了龙王爷,看来是不能再在一起了,二人心中好不快意。
梅钟葵犹豫了一下,终于从自已身上掏出手绢来,伸手用手绢替少年梁丰拭去了鼻涕。
梁丰又是羞惭又是感激,抬起头来,对梅钟葵说道:“谢谢你,我对不起你。。。。。。”
梅钟葵目中隐有泪光,忍悲说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啦?”
梁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来找小姑的,我已经来了两年了。”
先前那老大爷见二人说起话来,因问:“你们从前认识么?”
梅钟葵怯声道:“我也是湖口县人,请问老大爷,你们打算将他们放在烈日下暴晒多久啊?”
老大爷道:“晒多久可不是我能说的。。。。。。”
梅钟葵道:“哪这事是要问举人公朱老爷么?”
老大爷道:“问举人公朱老爷也没用的,这事得问老天!这事得问龙王爷!这一带七个村几时能降下甘雨来,他们的罪孽才算是被原谅了,否则谁也没有办法。。。。。。”
梅钟葵大惊失色,道:“要是天上一直不下雨,他们就一直在这里暴晒下去么?那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老大爷咂嘴吹胡须说道:“这是他们自已的命,我们有什么办法?”
梅钟葵转身向师父蔡道婆求救:“师父,你不是从前替人求过雨么,请师父大发慈悲,就做一场求雨的法事吧!”
蔡道婆脸上一红,微怒道:“你真是胡言乱语!这事关我们什么事呢。。。。。。”
原来蔡道婆从前对人曾自吹有求雨的法术,乡人请她行过一次求雨术。蔡道婆教乡人捉了五只蛤蟆放入池中,蔡道婆便施展求雨法术,但一连五天都没有动静,蔡道婆只好自认无能为力,放弃了求雨。谁知第二天中午时分竟然降下雨来了!蔡道婆立即改口说是自已晚上又行了求雨之法,才差幸没有前功尽弃。。。。。。
梅钟葵苦苦哀求,但蔡道婆见到这位盛半仙的下场,哪里敢再装神弄鬼惹火烧身呢?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并催促梅钟葵速速跟自已离去。
梅钟葵不肯跟师父离开,于是又转求张牛鼻,张牛鼻连忙摇头摆手,自称没有本事求雨。
梅钟葵看了隋燕一眼,隋燕心知梅钟葵是想求她师父诸葛小倩,忙轻轻摇首示意,意思是请她不要为难师父。
梅钟葵左右为难,拧眉想了一会,脸上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勇敢地大声说道:“乡亲们,求你们暂时不要将他们施以太阳暴晒的处罚,就让我来求雨吧!”
众人听了俱各心中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