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堂苦笑一下,道:“不曾有。不过是觉着,俗世烦扰,陷人太深,还不若清心寡欲修仙去,倒当真是免得了许多的麻烦。偏巧却好像早已脱不开身,正离不开这些个烦恼了。”
龙井咂舌道:“老气横秋的,难不成你今日里看破了红尘?在本神这龙神祠当个道童也好。”
若是在龙神祠当道童,大概每日里都能见到她罢!可是,她成了婚,还会再来么?
看着李绮堂神游天外,龙井不耐烦的说道:“旁的本神也懒得多问,不过傻狍子前一阵子说是要亲手做个什么东西,偷懒偷的也不常来龙神祠了,东西本神也一直没见拿来,想必是本神自作多情,却不是给本神的,是不是给你做的?”
“亲手做的东西?”李绮堂想起来了那个杨灏然,约略,是她要给他一件亲手做的东西罢,便叹口气,道:“在下何德何能,也不是给在下做的。”
“是么……”龙井自顾自的两眼望天:“也罢了,傻狍子那个呆笨样子,还能指望着她作甚么好物件来?”
“梅菜好歹也是个女子,旁的地方呆笨也就算了,针线再要呆笨了,可当真一点子可取之处也没有了。”正说话间,却是梅菜的声音在龙神祠门口响起来了,龙井与李绮堂回头一看,只见梅菜撇着嘴,手里捧着一叠子东西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甚么。
“嚯嚯嚯……”龙井忙假笑道:“当真是说话不能背人,背了人,好话也不好听了,傻狍子,你手里拿的是甚么?说起来,本神的神像上面,有一个披风才好,是了,你这般的善解人意,必定是给本神做了披风了,前阵子瓜片还说,你好像自那烟雨阁得来来了一方好料子……”
“梅菜改日与莫先生言明了,请莫先生自那香火钱里出了资,雇了整个京城最好的绣娘给龙神爷做一个最好的披风,保准不呆笨。”梅菜干巴巴的说道。
龙井一看梅菜像是不大高兴,忙截口道:“哎呀,当真是的,说不得惹不得,可是大姑娘脾气了,你且等着,这几日本神去一次蓬莱山,等本神回来,给你带几个仙桃来,你且放心,本神不嫌弃你手艺呆笨……请绣娘未免太费时间,这个披风么,本神急着用。”
梅菜忍不住笑道:“龙神爷要披风,梅菜可不敢献丑,给龙神爷笑话了,梅菜脸上还挂不住呢!”说着,倒是与李绮堂行礼道:“李公子今日怎生得空过来了?可不是巧了么?梅菜正想托人把东西给李公子送过去,便见到了李公子了。”
李绮堂忙还了礼,小心翼翼的问道:“梅姑娘要与在下甚么东西?”
龙井显然也很有兴趣,伸长了脖子去看,偏巧这个时候,瓣儿闯了进来,一路高叫着:“龙神爷啊,还请连上次给信女做主,眼下里,几个狂蜂浪蝶对着信女百般纠缠,信女着实是无从取舍,还是在龙神祠里掣签问问是个正经……”说着便一路甩着两只脚往正殿里跑。
龙井见状,难得的脸色发白,一下子唤过了瓜片,闪身不见了,还留下一句话:“待本神自蓬莱山归来,必然给你带了桃子,披风若是忘记了,本神不好与你干休!”
瓣儿哪里瞧得见这个,四下里胡找那签儿,找到了那签儿,回身见了梅菜,忙道:“你走远些,姐姐有些个心窝子里的话,要掏出来说与了龙神爷听,你可莫要趁机听了蹭儿去。”
梅菜见状,只得拉着李绮堂出了龙神祠,留她独个儿在龙神祠大喊大叫去了。
李绮堂给梅菜一拉,心头却跳的愈发的快了,待出了龙神祠,不由红了脸问道:“梅姑娘要给在下的是……”
梅菜微微一笑,道:“这个,李公子想必是忘下了,前一阵子,梅菜答应了,要给李公子亲手做一套衣服啊!”说着,将那手里的衣服抖一抖,展开在了李绮堂面前,正是一件精致极了的袍子,那袍子针脚细密,丝线与布料也都是上好的,李绮堂一下子呆住了,只半张了嘴:“这个, 当真是给在下的么?”
梅菜笑道:“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公子带回家里去试试!若是哪里做的不好,给梅菜改了……不,说起来,府上的绣娘手艺肯定比梅菜好,还是给了绣娘……”
“合适,哪里也不用改。”李绮堂笑道:“这是在下最最合适的一件衣服了!”
“公子不是还不曾试么……”
“不消试……”李绮堂望着这件衣服,心下里又是甜,又是暖,一针一线,可都是她给自己缝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件衣服,她做了多久,这件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又是个甚么感觉……心下里正是高兴的时候,却冷不丁的又想起来那个杨灏然了,一个笑一下子凝结了,又小心的问道:“可是梅姑娘给在下做衣服,梅姑娘的那位夫婿……”
梅菜狐疑的望着李绮堂:“李公子说甚么夫婿?”
李绮堂一咬牙,心下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事情由她口里说出来,给自己断了念想也好,便答道:“便是……便是那个杨灏然公子,不是梅姑娘将来要招赘的……”
“李公子说三哥哥?”梅菜眨了眨眼睛,笑道:“谁的玩笑话,给李公子听见了?三哥哥自小儿是与我一齐长大的,兄妹一般的感情,怎生成了夫婿了?”
“三哥哥……”李绮堂愣了:“梅姑娘是说,那位杨三公子?”
“李公子叫他小三子便是了,甚么杨灏然,是杨婶前几年因着一个算卦的,给三哥哥改的学名,猛一叫出来,连我都忘了是谁。”梅菜笑道:“爹娘整日里胡乱开玩笑,准是给李公子听了去罢?”
“原来如此……”李绮堂只觉得胸口一块大石头给人移了开来,说不出的神清气爽:“想来,是玩笑话,给在下当了真……”
梅菜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这样的玩笑话,梅菜可也算得上是从小听到大。”
李绮堂望着怀里的衣服,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问道:“在下斗胆,想问问梅姑娘,现如今可有招赘的人选么?”
梅菜笑道:“自然是谁对梅菜好,就希望谁能来入赘了,不过嘛,对梅菜好的,可也未必愿意入赘啊。所以一切顺其自然,横竖也是不着急的,月老总会给搭上红线的。”
是,月老总会给搭上红线的。李绮堂也点点头。
可是他们却不曾看见,脚边正有一只老鼠,咬着一条红线,飞快的跑出去了老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