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爽朗的笑道:“是么?姑娘倒是一个难得的知己,敢问姑娘是这里的丫鬟么?”
我笑道:“不敢当,我是附近点心铺子的。”
闲聊几句,我赫然想起了时间不早,便忙道:“哎呀,我是过来送吃食的,眼下得赶紧过去了。”
那个男子忙道:“啊,那耽误了可不好,姑娘请便罢!”
我便告了罪,先往烟雨阁里去了。
进了烟雨阁,只见几个丫鬟正围着栏杆瞧那男子挂灯笼,小蝶笑道:“你们瞧,可不是那小伙子又来了!”
欣儿则笑道:“这个小伙子生的倒是有模有样的,只不知道婚配了没有。”
小蝶答道:“我听说家里穷,好像还不曾婚配呢!”
“唉,任是好人才,也为着钱财发愁,混不如寻一个有独生女儿的铺子入赘才好呢!”腊梅笑道。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来了一个要招赘的千金么!”小蝶见到了我,只拿我打趣。
我笑道:“姐姐们可又来玩笑梅菜了。这个做灯笼的哥哥倒当真是好手艺呢!”
小蝶笑道:“可不是么!瞧着这个手艺,估计着以后怎么也能熬出头来。”
“以后?”欣儿笑道:“若是能熬出头来,早熬出来了,何苦还要等到以后去?”
小蝶笑道:“你不知道,这个七砳家中啊,有一个病弱的姐姐需要照顾,长年累月,不知道要花多少的药钱,别看生的好皮相,家中这样的条件,没有姑娘上门,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上门时候他那姐姐嫁出去了,大概他才能翻身罢!”
欣儿问道:“小蝶,你知道的倒是熟悉,怎地,你识得那七砳?”
小蝶答道:“是啊,他是我们家在紫玉钗街上的邻居,自小一处里长大的,就他那名字,还是隔壁算命的大爷说命里坎坷,要加上两个石头碰一碰,给他挡煞,才取了两个石头的那个砳字。现在看来,那算命的说的倒当真是分毫不差。”
腊梅一听,皱眉道:“瞧着这七砳也像是二十上下,他的姐姐只怕岁数更大,这还未曾婚嫁,不成了老姑娘了么!”
小得叹口气:“可不是么,什么人什么命,纵使是勤劳聪明,也得瞧着命运走向了,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那样的姐姐,也算一个累赘啊。只怕想入赘也不方便。”一众丫鬟纷纷摇头:“倒是可惜这个小伙子那样好的人才了。”
我望着那个七砳,心里倒是也怪同情的。
待送完了点心,我提着篮子出来,边走边看着那花灯,突然一个声音自树荫里面传出来叫了一声:“姑娘!我等你有一会儿啦!”
我回过头去,只见那七砳自树荫下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小小的荷花灯:“手边一点彩纸,潦草的扎了一个荷花灯,听说姑娘回家要走夜路,见你手里没有灯笼,只怕不方便,要是姑娘不嫌弃,这个荷花灯送与你可好?也不枉做我一个赏识灯笼的知己。”
不料想我送完了点心,那七砳居然还未曾回去,居然还给我做了一盏灯笼,不由让我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来,忙道谢说:“七砳哥哥可当真太客气啦!多谢多谢,只是梅菜没有甚么回赠,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七砳爽朗一笑,道:“姑娘言重,一个灯笼,值得了甚么,若是不嫌唐突,便拿着这个灯笼赏玩吧!毕竟知己难求,也算是个缘分。”
我忙又道了谢,取过灯笼来,细细一看,只见花瓣娇俏,底托碧绿,花蕊之中插上蜡烛,闪现出柔和亮光来,美轮美奂,简直能与池塘之中的真荷花争妍斗艳,越看越喜欢,着实教人爱不释手。
我便在那七砳的目送下,高高兴兴的打着那个灯笼回家去了。
灯笼的光温暖的照在青石板路上,指引我回家的方向,着实是让人安心不已。
这几日,那七砳总在烟雨阁里做灯笼,挂灯笼,大概莫先生砸下了重金,要把烟雨阁的夜色装点的更加华美些。
我们可饱了眼福,只觉得那巧夺天工的灯笼看得人如痴如醉。
我便于那七砳有了点交情,再见了面,也拿了家中的点心回礼那灯笼,七砳推辞不过,也便收下了,却不曾见他吃,便问道:“只见哥哥收起,却不曾见哥哥尝味道,可是吃不惯味道?梅菜下次换了别的口味可好?”
七砳却笑答道:“不是不爱吃,是这样好的东西,想着拿回家给姐姐尝一尝。”
我一听,忙又多给他一些个,催他也尝尝,他这才腼腆的吃了半块,剩下的依旧爱惜的放在袋子里面。
真拿他没办法。他姐姐有这样的弟弟,大概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这天送完点心,尚未下楼,倒是瞧见瓣儿支着下巴瞧夜景,还微微叹了口气,便上前打了个招呼,问道:“瓣儿姐姐何故叹气,可是今日有甚么不痛快的?”
瓣儿又叹了口气,拨弄着发梢,指着楼下道:“那个小冤家,许是瞧上了姐姐的人才,日日来送灯笼,姐姐心里明白,还不是为着瞧瞧姐姐,解一解相思之苦来的,可是他那样的出身,姐姐又如何能进门呢!也只得对不住他那一份痴心了。”
我一听“灯笼”二字,便知道她说的是七砳,不由心下又是一阵好笑,探头一望,可不是七砳那细瘦的背影么!
可是我再一瞧,却傻了眼,但见七砳那单薄的身影后面,赫然凭空悬挂着一盏白灯笼,倒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他身后给他打着一样。
我不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千真万确,那灯笼就稳稳当当的挂在他的身后,轻轻摇晃着,那一抹惨白在茫茫夜色之中分外的打眼。
我不由指着那个灯笼问瓣儿:“姐姐,你瞧,那七砳哥哥身后的灯笼是怎地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