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抿唇,单手托着脑袋,回视着凌萱好奇的双眼:“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凌萱不再出声,静静聆听着夜玄的自白——
对于夜玄,她实在知道的太少,可她希望了解更多。
如此难得的朋友,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吧……
夜玄调整了姿势,双目仰望着天花板,目光辽远:“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我不爱跟人交际,不爱说话。因此:孤儿院里的人都把我视作问题儿童。”
夜玄自嘲般笑笑,眸中并无遗憾。
注意到夜玄的神情,凌萱终于明白——看似茕茕孑立的夜玄,为什么可以这么强大。
想到自己从小就被养在温室里,每天有数不尽的人来讨好,凌萱开始羡慕,夜玄有个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命运奇特,千变万化——夜玄的人生先苦后甜,就因为历练太多,洗尽铅华,往后经历再大的挫折,夜玄也不会被击倒。
而她,截然相反。
“十三岁以后,我就离开了孤儿院,像漂在水里的蜉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跟着年纪大的孩子,做过很多种杂活,只要能支撑我继续在外闯荡,仿佛所有辛苦都是快乐的。”
说到这里,夜玄的脸上有自豪,有回溯过往的辛酸,更有不悔和坚毅。
凌萱抱着软软的枕头,目不转睛的追视着夜玄眼底的流光溢彩,心里佩服——夜玄有过这么多,能引以为豪的经历。
夜玄收回遥望天花板的目光,斜过脑袋,目视凌萱:“遇到你的那次,我确实是在渔船上打杂,给你的钱,也是我全部的积蓄。”
凌萱鼻头一酸,迎视着夜玄深沉的目光,禁不住追问:“既然是你全部的积蓄,你就不会舍不得吗?”
夜玄扬唇,凝着凌萱眼底的愧疚,云淡风轻的回到:“从我吃得饱饭起,钱对于我来说——就是身外之物,我能帮你,为什么还要有所保留?”
夜玄的反问,让凌萱感受到对方的赤子之心,何其干净,何其简单,何其真诚。
凌萱想:
夜玄或许真算这俗世上的异类,但承载这具躯壳的日渐完善的灵魂,却世间难觅,无比珍贵。
凌萱开始更加珍惜夜玄的存在,更加感恩老天能安排他们邂逅。
“后来呢,你为什么也来魔都了?”
夜玄望着凌萱灵动的大眼珠,笑得耐人寻味:“我的爷爷找到了我,所以我就来了。”
夜玄没有说实话,并非是他的爷爷找到了他,他才来的魔都。
事实是——他来了魔都,他的爷爷这才找到了他。
至于为什么要来,或许有一天——夜玄会向凌萱坦白。
凌萱听到夜玄有亲人,不免为他高兴,故而没有留意到夜玄温润的眼眸里,隐藏了什么。
“你的爷爷,如果能早一点找到你,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为夜玄不平,凌萱面色怅然:夜玄到了完全能自立的时候,才回归家庭。人一生中最需要家庭庇护的时间段,夜玄完全没有享用过。
跟凌萱相比,夜玄这个当事人,倒显得并不计较,提起他的爷爷时,面上也很淡漠:“魔都的夜家,你应该听说过吧?”
凌萱重重点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震撼:
夜玄竟然是魔都四大世家之一——夜家的孩子。
“天呐夜玄!你这么深藏不露呢!哈哈!”
夜玄浅浅一笑,蓦然想到些什么,眼神渐渐变得哀伤:“我母亲,是我父亲带不进夜家的女人,生下我没多久,我母亲罹患重病,去世前把我送到了孤儿院,除了留给我一个不知出处的名字,就没有其他了。”
凌萱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表情自责,缓缓开口:“对不起……”
夜玄释然般笑笑,侧过头望着凌萱:“睡吧,我看着你睡。”
凌萱乖巧颔首,枕好枕头闭上眼睛,在夜玄的注视中,均匀呼吸。
没过多久,清浅的鼾声响起,夜玄挑唇,移不开眼眸。
等到凌萱睡得很沉了,夜玄才轻手轻脚的起身,来到窗边,远望天边的那轮明月,在心里默念:
妈,你说过让我不要恨,我做到了。
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我也想帮她不去恨。
回眸睨了眼凌萱,夜玄的神情,比天边月更柔。
黎明,凌萱醒来,揉揉双眼,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茫然。
正准备下床,发现睡在地板上的夜玄,凌萱瞬间感到踏实。
塌下身子,趴在夜玄旁边,欣赏着夜玄沉静的睡颜——
纤长浓密的睫毛,紧阖的眼睑,高耸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轮廓,没有瑕疵的皮肤,凌乱的碎发遮住一对俊朗的墨眉。
梦中人感觉到身旁的小动静,被眼皮盖住的眼珠缓缓转动——
凌萱毫无察觉,伸出白嫩的小手指来拨弄夜玄的发丝。
夜玄转头,锁住凌萱一双无处躲藏的双目,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