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言苍凉地笑了笑,体内气血滚动,她轻咳了一声,眼底满是暗藏不住的哀伤之色:“我在赌,赌你那一剑不会刺在我身上,可是我终究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一字一句犹如利刃穿心直指白倾胸口,他将折言搂紧了几分,把头深深地埋在她颈间,艰难嘶哑地开口:“对不起……啊言……是我没有认出你。”
折言身体几不可觉地颤了颤:“你都想起来了?”
白倾沙哑着嗓子道:“是,我都想起来了,原来我就是顾里,顾里就是我!这些年我若是能早一点把你认出来……我便不会……啊言……对不起……”
泪水从眼眶脱颖而出,折言目光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前方:“一句对不起又怎么偿还我这些年的痛苦与煎熬?白倾,晚了,这一句对不起,太晚了!纵然你记起来又如何,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么一心爱着你的折言,你也不再是心里只有我的顾里。”
她低头望着他,“你是白倾,从始至终,将我当成潋滟的白倾……”
白倾身体猛地一僵,他红着眼眶抬起头望着她,看着折言苍凉寂寥地笑出了声,他眼眸剧烈一痛。他下意识地握住折言的臂膀想要说些什么,折言却抢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可知本来我是真的想要杀你的!”
白倾手中动作轻轻一滞,他脸上泛起一丝释然:“若是你想,你随时可以取了我性命,只要你消气……”
折言却仿佛没有听到,她自顾道:“可是后来,我却改了主意……”
折言紧紧地盯着他,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了这张熟悉的,她曾经朝思暮想,数千年,数万年的脸。她脸上浮现欣慰的笑,扬手从他的眉、他的眼一路滑下:“死太过便宜你了。我知道,潋滟是你人生的底线,所以,我选择了两败俱伤的这种方式,让你亲手杀我……”
她用尽全力,双手一伸,大力推来他,声音遽然提高,“我要你日日活在悔恨懊恼之中,痛不欲生;我要你尝尝我这些年来所尝试的痛苦与绝望;我要你活着生不如死受尽世间所有地狱般的煎熬。”
白倾失魂落魄地望着她:“我便这么恨我?”
“恨?”折言仰天大笑,眼眶中的泪水不断闪烁,“我如何不恨?”
她低下头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可谓是泣血,“我此生寻了你数千年,千年追寻,千年心残,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哈哈……笑话……因为这个笑话,我赔尽了我的所有……白倾……纵然我折言此生难逃魂飞魄散的结局,我也要你跟着我活在地狱里痛不欲生。”
白倾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心头一片凄楚,他苍凉一笑:“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陪你……”
他拾起地上的剑,正欲往胸膛刺去,折言轻声开口:“潋滟是魔祖用魔气灌溉而成,你若死了,或许她连最后一丝复活的希望都没有了呢……”她为幻雪,所以对以魔气助化而成的人自然清楚。
白倾手轻轻一颤,他停顿了下来。
看他停顿下来的动作,“哈哈哈哈……”折言无可抑制地大笑出声,那笑声似嘲讽又似深沉的悲哀。果然……虽然过了这么久……最了解他的还是她呢!
她敛住笑意,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凄楚一片:“顾里,千年倾心相付,终究抵不上你与潋滟的数十万年时光,她不爱你,你却愿意为她倾尽所有,而我一心为你,你却只把我当成她的替代品。”
白倾眼中痛苦溢出:“是我此生负了你……”
折言眼中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在地,她身体渐渐开始变得透明,连带着声音也开始虚无缥缈了起来:“若是一切可以重头开始,我宁愿从不曾出世,从不曾遇见你……”
话语落地,那抹绯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白倾身体重重一晃,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大口血,手中的剑哐当掉地,他却浑然不觉,他身体忍不住慢慢地倾倒,慢慢地倾倒在地,最后,整个人委顿于地,像是压抑着极为痛苦之事,瑟瑟发抖了起来。最终,他荒凉地大笑了出声,笑声贯彻了整个山林,在这里不断回响。
天渐渐地亮了。
长歌面容冰冷地望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看着白倾整个人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从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
****之事就是这般,人习惯性地追得而不得的东西,总以为那是最好的。所以理所当然地弃了他措手可得的,却不知,那有可能是最适合自己的。
折言绝望,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了却一生。如她所言,纵然白倾心里没有她,也会因此而感到内疚悔痛一生。因为是他,亲手将她逼上了绝路。
长歌无端的心头有些苦涩,她跟折言又何尝不是一样?只是,她比折言更惜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