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皇宫的地名总是极为复杂，藏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当然要藏在更微不可见的地方，所以谢晚凑巧把遗召的所在位置给忘记了。

谢晚和谢景南思虑入神，竟都未注意到不远处的郁金香花丛之中，有人躲在里头偷听二人的交谈。

“三哥，如今你手握兵权，倘若要追究当年的事情，也并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谢晚说到此处，看见谢景南眉宇间的一丝褶皱。

光看他面露愁容，谢晚也略略猜到了，他此时不急于起兵造反推翻谢恒，是因为他心里放不下姜词。

这原本不该是牵绊谢景南的理由，今日的贤妃姜词并非他当年在杏花岭所见的姜词，难道许清秋未曾找谢景南提起过这件事？

于是很快，许清秋便邀谢晚同她一起去庙里上香，烟雾缭绕之中，许清秋面色从容，合上的双眼透出内心的宁静。

那时谢晚就该看出，当生活走投无路沦为一滩死水时，水面最是平静无波，换种说法便是，彼时一池湖水崩溃得连掀起浪涛闹腾一回的心思都没有了。

许清秋正是那样，却不是毫无打算。

她跪在佛像前，微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向上看谢晚一眼，她张开明艳的红唇，心里却是一阵惨白。

她说：“阿晚，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即便可能为贤妃惹来杀身之祸，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了王爷，可是他不信我。”

最后这句话，就连谢晚听见之后也不由心里泛凉。

百口莫辩的痛苦累积起来，最后便是欲哭无泪的痛楚，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大约就是，真正的姜词站在谢景南面前，而谢景南却只当她是城外青楼里的许清秋。

事到如今，谢晚又能怎样？只是她仍然不遗余力的想了些办法：“我认识几个会法术的朋友，要不然我让他们替你证明？”

许清秋摇了摇头，唇畔噙了两个浅浅的梨涡，那双英气十足的眼里有倦意翻滚，她笑了。

“王爷不是不肯信我，只是不愿相信他当年要娶的人如今会变得如此一无是处，他心目中的姜词，就该像当今贤妃那样温婉大方，可我不是那样的。”

那一瞬谢晚很想替谢景南说几句话，谢晚早早便看出，即便许清秋不是姜词，谢景南对许清秋的种种纵容里也不失几分喜欢。

可是一想到谢景南或许觉得许清秋与当年的姜词有几分相似之处，抑或是他对当年为救他而死的人实在亏欠，所以才如此，谢晚便一时失了自信，不敢相信自己眼里捕捉到的暧昧情愫。

其实谢晚和许清秋都错了，谢景南这几日不见许清秋，既是难以接受许清秋所说的实情，又认为实情并非他与她暮暮朝朝的必然原因。

他所想的是，纵然当年在杏花岭没有遇见姜词，往后人生数十载，他忽而有一天见到如今一身嫣然的许清秋，也会爱上她的大方爽朗。

而且会爱得比如今更真诚，更深刻。

可这也只是谢景南万千想法之中的杳杳几面而已，他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停止他对几年前杏花岭中那个姑娘的神往。

而那个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定义，早已是当今贤妃姜词。

由此才会导致许清秋的孤注一掷，她笑容凄楚，如同一朝失去万贯家财的赌徒，她赌输了，不怕拿自己的性命再赌一把。

她对谢晚说：“可是阿晚，我还想试一试，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过如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