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只当没听见。
田帅一口气骂了足足两分钟,嘴巴都干了才停下来——却没一句粗口。
没办法,到底是自己心爱的人,真正刺耳的粗话,田帅骂不出口——不仅舍不得,而且那等于连自己的品位眼界也给贬低了所以田帅只剩下搜肠刮肚找些无关紧要、不着边际的词,用来泄愤。
这个周末之后,田帅放慢了学习散打的速度,不再心急。
至于王颖开的书单,田帅也没看——没时间看。而且田帅决定“直接从实践中学习”。
王颖对此没意见,只是看戏取乐。
可田帅现在最见不得王颖在这上面高兴,沮丧了一瞬,突然得瑟上了:“我说,你怎么就那么了如指掌啊——你是不是早就琢磨着想把我‘办’了啊?唉,色鬼小爷儿我长得真是太俊啦”
“放心,你虽然叫‘帅’,可也还没帅到那个程度。”王颖绝倒,用力打击田帅,说完转开了目光,过了片刻,才接着道,“我青春期的时候,对这些很好奇。又刚好有大把时间。”
按照编造的身份,那会儿王颖正处于一系列手术与康复之中。
田帅知道个大概,所以他立马打了岔:“我名字里的‘帅’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元帅的帅。”
“……曾用名,傅章帅?”
“没,傅章成。你也喜欢看八卦文章?还知道我这辈的字辈。”
“不是爱看娱乐杂志,是觉得字辈这个东西有它的意义。像我们王家,以前也有——”王颖娴熟背诵,“鸿新世绪,敬迪前光。传家孝义,华国文章。诗书启秀,英俊联芳。善有余庆……”念到“善有余庆”这一句,想到父母一生朴实辛劳,却落得那样一个结局;想到托身的身份同样姓王,同样是明州人,真要算起来还是出了五服的远房,竟然也遭到了一样的悲剧,不禁黯然哑口。
田帅一声不吭挪到了王颖身旁,拥抱王颖。
而后这个拥抱发酵成了****。
“颖颖。”
“唔?”
“别在沙发里。飘窗。去飘窗。好不好?”
有积雪的夜里,窗外的城市在平时的暗红上,又添了好几分明亮。
两人没有开灯。在静谧的夜色里,在披雪的树桠之海旁边,享受彼此的亲密无间。而后他们拥在一起沉沉入睡;睡了两三个小时,王颖醒来,口渴,小心去倒了杯温水喝,结果田帅还是醒了。
田帅自知睡眠不沉,也没怪王颖,索性起来去放了一缸热水,两人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把衣服丢给洗衣机,下了一点热乎乎的面条吃。因为秦大厨不是在这里开火,冰箱里除了牛奶与水果什么都没有,两人只好拿酱油往面汤里倒,又拆了田帅上回买的蒜蓉青豆。而后他们重又回去睡觉。
却一时间睡不着。
田帅搂了王颖,拿下巴蹭王颖的头发,蹭了会儿,突然开口:“你要是早这样儿,我也不会想学散打了。”
“什么?”王颖茫然,却又若有所觉,“怎么说?”
田帅闭了眼鼻尖蹭蹭王颖颈侧,懒懒道:“先前吧,我老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比照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了,总想着厉害点就好了,为了这个还在宿舍里研究了两个片儿呢……今天才算是知道了,我之前就是那个,嗯,那个——青蛙”
“青蛙王子?”
“不是”田帅微微忿然,衔了王颖耳垂门牙磕着嚼,声音含含糊糊,“生物课上实验解剖的青蛙——被人摆布来,摆布去。”
“……是么?”
“是”
“我真有那么了你?”
“千真万确”
王颖不吭气了,仔细想了想,不禁歉然,用力香了田帅一下,又几下——当时两人是情不自禁,事出偶然;而在那之前,她与之有肢体接触的人,彼此间不是寻常的社交关系,就是敌人。后者都死了。大多数死在毒气、窒息与爆炸之中,少数几个直接死在她手里。所以在最初的坦诚相见时,她对田帅下手生硬了些,也没什么奇怪的。
就像冻麻了的人,一时间觉不出暖和。
这事儿无法解释。正好田帅以为是由于紧张。不错的理由。
田帅回亲王颖了一口,掖好被角,紧了紧手臂。
两人没再说话。
田帅很快呼吸均匀了。
王颖又慢些;不过耳朵旁边有个悠长的呼吸一起一伏,多少也有些助眠的效用,所以王颖也只是比田帅晚了四五分钟入睡。
朦胧间,王颖听得清楚,有飞机从上空掠过。
朱大校园不靠近机场,民航飞机无论是不是私人的,都不该在这个地方、以这种能让地面人员听见的高度经过,所以这飞机必然是军用的。
王颖睁开眼,偏头看了片刻窗外淡红的夜空,下一秒便把这事淡然搁到了一边,阖上眼会周公去了。
因为这份歉然,田帅订了机票要王颖去看他们乐团的元旦交流演出时,王颖直接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