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病得一塌糊涂的纪女说:“不是我狠心不收留你,只能怪你我的命都不好。这宫里的那些做主的女人,不是心狠手辣,便是冷酷无情。我如今这样子你是看到的,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的儿子,你便放心吧,我已经交给了妥当之人抚养——”
她又安慰她道:“你这一出宫去,可得要好好保养啊,若你的儿子将来有一天能熬出头来,便是你享福的时候了,不像我们这些无儿无女的人——”
吴氏说得凄凉,这哪里是安慰,分明就是说给她宽心的,知道她这一出去断无生机,所以吴氏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只说:“咱们就此别过吧——”
纪女勉力从破床上挣扎了起来,对吴氏深深一拜,流着泪说到:“谢谢姐姐的大恩大德了,我这一出去怕不久于人世了,若我儿能有出头之日,他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大恩大德的!”
纪女对自己的生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只求上苍能保佑她的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对任何人抱以奢望,就像吴氏说的那样,这个宫里的人,全都是冷酷无情之辈,包括那个只顾一时快活,不管她死活的皇上朱见深。
纪女被人送出了宫,还是王皇后的贴身丫头夕颜念在旧情上,感怀于做下人的悲贱,令人将她送到了“保育堂”,这保育堂是专门收留孤儿和孤苦无依人的地方。没过多久,纪女便病死在了保育堂里。
值得幸运的是,纪女的儿子在西晴处得到了妥善的照顾,健康快乐地长到了三岁。三岁的小男孩到现在还没有名字,首先,西晴和吴大倌二人都非常清楚这孩子不姓吴,姓朱,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他们并不敢自作主张为着孩子取名;二来,王皇后只是让他们代养,并非是把孩子送给他们,虽然他们很疼爱这个孩子,但摄于皇后的威严,也不敢给孩子取名。
但每个人都必须得有个名字或是代号啊,以方便别人叫唤,总不至于只叫“喂喂喂”吧?小狗小猫还有个代号呢!于是两口子想来想去,便为这男孩取了个小名叫“纪儿”,正完全是取了他母亲纪女的姓氏。
这纪儿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每天只是口口声声地喊着吴大倌和西晴为“爹”“娘”,叫西晴的女儿为“姐姐”,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与世无争。如果没有后来的变故的话,这个家庭的平淡的幸福还会继续演绎下去。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吴大倌在外面购置房产养小老婆、并且小老婆还未吴大倌生了一儿一女,这事到底还是传到了吴大倌的正房娘子耳朵里了。
正房娘子杨氏说什么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在她眼里,自己的丈夫就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听话,最是个言听计从、惟她命是从的耙耳朵丈夫。平日只要她大声一哼哼,他都会吓得双腿打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