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我见人了吗?”关略又催,心里其实已经快要绷不住了,装得再好到这会儿也快受不了。
杜虹也不是墨迹之人,到这地步其实也就是殊死一搏。
“进去,把人带出来!”她往后扫了一眼,自有人往其中一个拱门里走。
关略从砖头墩子上站了起来,搓手指的速度不自觉变快,很快听到拱门里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具消瘦的身影先从拱门里面被推出来,手被反绑着,一个踉跄……
因为长时间被关在黑暗的窑洞中,所以见到光亮的那一刻叶覃先是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缓了两秒才睁开。
满眼都是刺眼的光圈,昏昏沉沉扫了一圈,最后在红砖堆前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九哥……”沙如破碎的声音,叶覃围弓着身子站在台阶上,面如死灰,可眼里却是交杂的希冀和恐惧。
关略咬了咬牙根,几乎没看她,直接转向杜虹,声音已经寒漠如冰:“你跟我玩儿这一套?”
“九哥可不能这么偏心,叶主事可跟了你这么多年呢,为你出生入死,做牛做马,怎么到这会儿你就不认她了?”杜虹分明就是在耍他。
关略冷冰冰地刺了她一眼,直接干脆:“我要见沈春光!”
“啧啧……”杜虹先不回答,反而转过身去看着叶覃,眼里还带着一股子同情和怜悯,“妹子,姐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男人都他妈一个德行,见色忘义的东西,你还拼了命要袒护他做什么?”
叶覃自然眼里心里都是失望。
“九哥,我…”
“我最后说一次,我要见沈春光!”关略直接打断叶覃的话,都懒得看她一眼,“如果我今天见不着人,或者如果她有一点闪失,那今天大伙儿都别想从这窑口里走出去!”
从进来到现在他始终面色淡然,可就这句话说得分外认真,威慑力自然不同凡响。
范庆岩把杜虹拉一边开始嘀嘀咕咕,两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叶覃被反绑着手,一层层台阶走下来,走到关略面前,眼里心里都是这个男人,可这男人的心在哪儿?
这么多年了,在哪儿?
“九哥…”叶覃哑着声音。
关略闭了闭眼睛朝一边转。
叶覃不甘心,怎么甘心呢?她十六岁就跟着他,生里来死里去,为了他自己做了多少错事,临到这一刻难道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么?
“你看着我啊!”这声音悲壮,几乎是嘶吼而出。
关略用脚尖在泥地上碾了碾,抿着唇就是不啃声。
叶覃闭着眼睛仰起头来,头顶是灰蒙蒙的天,暗无天日,三年了,她觉得自己一直是暗无天日,可走到这一步怎么还是走不出去?
她将一口口酸疼往喉咙里咽,手心都快被她抠破了,关略才勉强抬起头来,对上叶覃通红的眼睛,这姑娘也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脸上瘦得都快没肉了,双颊本来就高,所以现在显得眼窝更深,看着不免让人觉得狰狞。
关略原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吞掉了,最后出来的竟是一句:“老麦还在外面等你。”
叶覃不由身子一晃:“他…也来了?”
这算什么话?关略冷笑:“你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那你呢?你是为谁来的?”
“为我女人!”短短四个字,关略说得筋骨坚韧,理所应当,却让叶覃一下就笑了出来,笑得眼泪往下掉。
“为你女人?你女人有多少?以前是楼轻潇,再有唐惊程,还有个陶然,沈春光他妈算老几?啊,她算老几?”声嘶力竭,她这是在自欺欺人啊。
关略懒得跟她辩:“你不懂!”
“我是不懂,但我告诉你,没有用的,一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楼轻潇死了,唐惊程死了,陶然半死不活,沈春光呢?哈哈……沈春光…没法儿看了…没法儿看了……”叶覃的声音变得虚渺游离,整个脸上都是怪异狰狞的表情。
情到深处便是痴狂,爱而不得最心疼。
“为我女人!”关略寥寥几个字啊,寥寥几个字就把她逼疯了。
“他妈有毛病啊,过去把她给我摁住!”范庆岩听到叶覃的嘶叫声便走过来,立即有人左右将近乎处于疯癫状态的叶覃摁住。
关略扫过去:“商量好了?”
范庆岩奸佞一笑:“九哥这么心急,看来我们当初是绑对人了,不过弄到这地步总得有个了断,这样,人我们带出来,你见一见,出去之后还得跟我们走,至于什么时候放人…”范庆岩说到这又转身看了眼杜虹。
杜虹一手揉了揉自己肥圆的耳垂:“好歹得等我们出了城再说吧。”
关略暗自又捏了下手指:“行!”
“不过丑话也得说在前头,如果你有一点不显诚意,那就别怪我们对那姑娘不客气!”
“对,反正豁出去也就烂命一条,真要弄到那地步,拉你关九的女人当垫背也不错。”范庆岩又补了一句,关略咬着牙槽,没吭声。
遂杜虹又朝叶覃身后的人看了一眼:“把她带出来!”
一时有两个人进了另外一个拱门,与之前关叶覃的不一样,关略身子已经不自觉地站直,手渐渐捏成拳,目光盯着拱门后面黑漆漆的洞口,进去半分钟后依稀听到脚步声,衣服摩擦声,越来越近,随后像是什么拖地摩擦的声音……
终于看到人。
天色好像一下子变得更阴,风从那道长而窄的过道里吹过来,关略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当看到那具身影时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空,喘着气将拳头捏紧,这样才能勉强撑着自己依旧站在那里。
“行了,看一眼吧,还有气儿!”这话是杜虹说的。
关略一步步走过去,前后不过数十米,他却觉得像是要进一趟地狱。
那还是他印象中那个鲜活漂亮的姑娘么?一具薄如纸片的身子,两边膀子被人架着,眼睛上蒙着布条,头毫无支撑力地往一边崴着,乱蓬蓬的头发盖住她半边脸,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脸颊和削尖的下巴惨白如纸,身上那件杏黄色外套已经被人扒了,只留了里面一件白色线衣,线衣前襟全是干掉发黑的血。
关略太阳穴突突开始跳,目光从她脸上挪到手臂,手臂没有骨头似地就那么晃荡在半空中,左手还好,右手整个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