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他沙着声音问。
“后来…”苏诀抬头看了眼窗外,“她说就算死了也不能把子宫摘掉,你知道我一向都依着她,所以答应了,二次手术之后保守治疗,又托朋友从德国带了药,子宫是保住了,但是孩子没了。”
关略一时没了声音,苏诀猛然吸了一口气:“孩子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我知道她回腾冲之前又去过一趟帕敢,辗转找到了镇医院当年给她做引产的医生,医生告诉她孩子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过已经成型……”
说到这苏诀抬起头来,看了眼沙发上的关略,又补了一句:“对了,是男胎。”
苏诀轻描淡写的一句“男胎”,刺得关略再度将眼睛阖上,手掌盖住自己的脸,仰面,将身子疲惫地倒向身后的靠背。
仿佛一切都被冻住了,思绪停止转动。
回忆如此汹涌,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苏诀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不再继续往下讲,给他留了一点缓冲期,客厅里又没了声音,好一会儿,听到沙发上的人终于沉沉地喘了一口气。
“我还是给你去倒杯水吧。”苏诀起身要去厨房。
关略摇头,将手从脸上拿下来,稍稍直起一点身子,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出来。
烟盒已经被压扁了,里面还剩最后一根烟。
“介意吗?”
“无所谓。”
关略这才将烟抽出来叼到嘴里,打火的时候手都在抖,好不容易点着了,他用劲抽了几口,终于找回一点神智。
“为何三年前你要拿着那块残表来告诉我她的死讯?”
“这也是她的意思,她觉得当年是你派人向她和孩子下的手,她也是凭着那点信念才撑过了这么多次鬼门关。”
“所以她以沈春光的身份来接近我,其实目的是报仇?”
“报仇?应该是吧。”苏诀苦笑,“可惜她在你身边这么久,一直没对你下手,不知是没有机会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或许就是舍不得吧,虽然沈春光从未承认过她爱这个男人,可苏诀分明在她眼里看到过希冀。
“只是这个傻姑娘,吃了那么多苦才能面目完好地站在你面前,仇没有报成,现在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苏诀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免太伤感。
他陪着她一路走到现在,看过她最美好的时候,也看过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只是临到最终她还是选择回到关略身边去,他知道她花了很大力气。
“关先生,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是是非非你自己应该清楚,当年那场爆炸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我想你心里也已经有数,至于往后的事……”
“往后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把她找到,我不会让她再出事。”
关略坐在苏诀的客厅里抽完余下的那半根烟,起身站起来,临离开时站在门口又回头。
“谢谢!”这两个字是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谢谢你当年把她留在这世上。”
苏诀苦笑:“不用,我为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我自己。”
……
关略从苏诀的公寓出来,清晨的一点薄光已经从厚重的云层里面透出来,雾气被风吹散,重新坐到车里的关略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掏空了,可心里又被什么东西塞满。
那个姑娘啊。
他嘴角不觉哼了一声,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手往外套口袋里揣了揣,里面是一小块碎玉。
玉是他从唐惊程的工作室台上顺手拿的,在他口袋里捂了一晚上,上面已经有了点温度。
关略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有些事情在他得知当年爆炸案非意外之后,其实稍微想想就能想通了,为何沈春光要隐瞒身份,为何叶覃要对她下毒手?
而且当年的爆炸案发生在缅甸,当时叶覃也正好在缅甸。
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更何况三年前唐惊程又没得罪过什么人,谁非要跑去缅甸对她下手?只是关略想不通的是为何叶覃要这么做?
她跟唐惊程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到如此田地?
关略坐在车里,身上已经没有烟了,又折腾了一晚,准备先回关宅,快到的时候却接到了雅岜的电话。
心里不免又是一沉。
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惜……
“九哥,您在宅子里吗?”
“怎么了?”
“有……算了,您还是回来吧,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