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胃口大。”
“胃口大好,那您等着,我叫厨房那边给您做!”老板娘拿着菜单走了。
沈春光一人坐在对门的长条椅子上,门外是人来人往的街口,街对面是一排已经开始亮出粉色灯光的洗头房。
这地段虽然破落,但居住人口众多,大多都是外来人员。
因为地处市中心,还有一些老房子没有拆迁掉,业主就把老房子隔成一小间一小间,再分租给那些租不起公寓或者单元楼的外来打工者。
加之周围有许多洗头店,浴室和按摩院等娱乐场所,所以这一带确实鱼龙混杂。
不时有成群结队刚从工地上下班的民工经过,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灰头土脸却还不忘拿眼睛往那些粉色灯光的店里瞧,偶有遇到认识的,里头姑娘还会跑出来打招呼,大概是老客户吧,互相掐闹一下,再哄笑着散。
沈春光便这么独自坐在小饭馆里,点了一根烟,悠悠吐着烟圈看着对门的粉色小房间。
很快一张张椅子都从粉色房间里搬出来了,三三两两穿着短裙细肩带的姑娘开始坐到门口来。
这时段男人们都在吃饭,她们还没到做生意的时候,于是粉色灯光中一个个都翘着白花花的大腿,或玩手机,或吃零食,但彼此之间很少有人交谈说话。
里头也有个别姑娘抽烟,就沈春光正对着的那姑娘就是,也翘着腿,手里捻着烟,不过两人隔着一条街,她又背光而坐,所以沈春光也看不清她的脸,但感觉应该挺年轻,长直发,消瘦,脸上化了很重的妆。
她大概也看到沈春光了,两人对视了一下,同样的面无表情。
这样的小弄堂,事态百味,这才是真的小弄堂,与她之前花大价钱购买的工作室那里的小弄堂不一样。
那里的小弄堂已经被粉饰修容过了,看着陈旧,却是一股浮华的文艺气息,可眼前这些却是市井小巷,到处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粗俗,喧闹,脏乱,却透着浓烈的生活气。
这种生活气是以前沈春光最鄙视也是最忌讳的东西,因为艺术家的灵感都是浮动的,任何沾染世俗的东西都会影响到艺术家的灵感。
更何况还出生在那样的家庭。
她那一双手啊,二十多年没洗过一只碗,没晾过一件衣服,更没为谁做过一顿饭,在她以前的观念中这些都是俗务。
可为何她现在要如此痴迷于这些成日都是俗务的地方?
因为羡慕,因为她突然预感到自己大抵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姑娘,您的菜!”老板娘将沈春光之前点的菜端了两样上来,“家常豆腐,还有汤,另外两样还在做,您稍等!”
沈春光抽了一次性筷子。
“不急。”
“那您先慢用!”老板娘将菜搁桌上就转身要往厨房去。
沈春光看了眼面前的家常豆腐,酱油喷得鲜红,自己都不禁笑自己。
家常豆腐和南瓜豆腐,这根本是两码事吧。
“等一下!”
“姑娘您还缺什么?”
“酒,有酒吗?”
“有啊,啤酒还是白酒!”
沈春光将烟掐了:“白的吧。”
酒上来的时候其余几道菜也都上来了,她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算好,有些烈,半杯下肚胃里就已经烧得发慌。
其实她酒量一般,这几年大半时间几乎都在病床上躺着,苏诀也不准她喝,所以根本顶不住这度数的白酒,随便喝两口沈春光就有些晕了。
她支着胳膊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一秃顶中年男人正在跟对门那洗头发的女人搭讪,大概是在讨价还价,最后也不知用了什么价格,那女人回头把椅子搬回店里,男人也跟着进去了。
关了门,灭了灯,跟着帘子也一起拉上了。
沈春光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杯子,里面也就剩半杯了。
半杯酒的功夫,那女人已经够做一桩生意。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迈出去。
沈春光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人已经微醺了,从包里掏出钱夹出来随意抽了两百押在桌上。
巷子里的风微凉,她一路裹着外套往宾馆走,路上就接到了云南那边打过来的电话。
“喂,露露姐……”沈春光刚喝了酒,身上热乎着,连着声音都带着一股子娇嗔劲。
柴露听了心里都发慌:“你个小妖精,还记得我是你姐啊!”
“当然!忘谁也不可能忘掉露露姐啊。”沈春光笑得更酥,又问,“最近庆哥怎么样?有没有想杏儿?”
“想着呢,昨儿个还念叨你,云凌那边传来消息说你住九哥家去了?”
“没有,你们哪儿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嘿嘿…反正你别管,快跟姐说说,九哥是不是比那苏霑强?”
“……露露姐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九哥又没怎样!”沈春光故作娇态。
柴露当然不信:“得了吧你那点撩骚的本事哄苏霑还行,在我面前甭装!”
她非要这么说沈春光也懒得反驳。
“露露姐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
“就问问你,过阵子九哥是不是又要来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