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释然地笑了笑,对挣扎着不肯离去的大宝和座头市说:“我们的朋友们,谢谢你们来参加我们的葬礼。谢谢你们为我们的葬礼所做的一切。包括歌唱。”妖孽说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两个唇角骄傲而自然地向上翘着。
能够笑着湮灭,也是一种幸福。
大宝和座头市终于在叹息中虚无。瞬息间,妖孽也虚无得只剩下一个头颅,同小树破碎而成的陶片一起飞舞。飞舞在墓地里,再也不肯虚无。陶片和妖孽的头颅飞舞着也碰撞着,摩擦出了一星花火。犹如在行尸走肉的新智人世界摩擦出的爱的花火。最初的花火。
火花汇聚,就是火焰。爱是火焰。
“坟墓里也需要爱的火焰,生命的任何一天都不应该是葬礼,”一块最小的陶片用新智人语说,“你答应过我,无论如何,带我回家,回到茶山,那里是守墓人的安息之地。我爱你!永不分离!”
每一片陶片都开始应和,逐渐汇聚成洪钟大鼓。妖孽闭上的眼睛终于被这声音激荡得缓缓睁开。爱的火焰温暖着妖孽被冰冻的爱的力量,重新迸发出了新的生机。
一睁开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新的世界。一个爱的世界。妖孽重新睁开的眼睛里的老式电流表指针消失了。唯有一片生机盎然。
“坟墓里也需要爱的火焰!”妖孽对着飞舞的陶片笑得风情万种。举起左手打了一个优雅的响指。
未亡人先生全息里的豁牙巴小女孩,依旧在用尽全力大喊着:“爸爸!带我们去看大海。”小树依旧兴奋莫名地与海洋嬉戏。在妖孽的眼睛里,深海又变成了万花筒,不再徘徊死亡的阴郁。除了未亡人先生。死亡使者一般的未亡人先生。未亡人先生的眼睛依旧是一片死海,只是手里多了一柄脊椎骨剑。骨剑尖利的刃已经没入了未亡人先生的下颌,整个前襟鲜血淋漓。
妖孽用左手打了几个响指,未亡人先生的脊椎骨剑不再向上突进,也没有醒来。
徒劳无功的妖孽知道自己和小树逃过一劫,活了回来。从葬礼里、从墓穴里活了回来。从虚无里活了回来。妖孽抱着小树热吻。整个小树构造的空间里一片燥热,空间也摇摇欲坠。
在溯回者小树的抗议下,妖孽停止了疯狂的热吻。低头沉思了好久,才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凌厉的响指。
左手为爱而生,右手地狱修罗。
未亡人先生的死海,泛起了微澜。未亡人先生撤下了手里的被鲜血染红的脊椎骨剑。
“未亡人先生你可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啊!”妖孽后怕地拍着胸脯,“我们的生命几乎被你覆盖而虚无。”
“对不起!”未亡人先生仔细地收起了脊椎骨剑负在身后,鞠躬致歉,“请原谅我们的情不自禁。她们在召唤我。”未亡人先生流泪满面。
“未亡人先生言重了,”妖孽笑嘻嘻,同时很骄傲,“随随便便就被别人覆盖的生命和爱情,不是真正的生命和爱情。应该感谢未亡人先生让我们体悟了一个道理。”妖孽鞠躬致谢。
“体悟了什么样是道理?”“坟墓里也需要爱的火焰!”妖孽顿了顿,“自以为生活在雾之国的人,久而久之就会沦为幽灵。生命的任何一天都不应该是葬礼。”未亡人先生盯着承托海洋之歌的王莲的巨大根系,沉默不语。这些巨大的根系延伸向无尽的海底。承上启下连接着无尽的秘密。海洋之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