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心知吕东明会追来,因此特地选了小路。半路上见到范家炜开着车飞速而来,不由骇了一跳,迅速打了个方向准备上大路,却听范家炜扯着嗓门在后边喊道:“钟小姐,吕师长往大路去了。”
楚辰忙停下来,只见车里当真只有范家炜一人。正犹疑间,范家炜道:“家炜虽然不知道钟小姐为何要中途离开,只是这般不辞而别,是要受罚的。”
“麻烦范副官转告吕师长,等回到金陵,我自会找萧帅去领罚。营里有一位叫赵泉的兵卒资质不赖,可以请吕师长考虑让他暂代营长。”说罢无视范家炜心疼的目光,飞快地离去。
范家炜定定地将楚辰望了一会儿,这才将车子拐进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吕东明一路上都不敢停歇,飞快地追去,大路上空旷无比,几乎见不到人影。他只怕楚辰早已经远去,愈发焦急。就在这时候,路边一条小径忽然闪出一辆车来,硬生生横在了路中央。
吕东明迅速踩下刹车,见范家炜呼吸急促地从车上走下来:“吕师长,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你万万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误了大事啊。”吕东明未置一词,斜打了方向就要从他车身边避过去。
范家炜迅速上车去追。
吕东明一路驱车往前,范家炜紧随不舍。两人僵持了足有二十几分钟,这时候已经离军营足有十几公里的距离。吕东明怕军中出事无人坐镇,到底不能再继续追下去,只得调转了车头回军营里去,却还是时不时回头望一望,好几次险些撞上尾随在一侧的范家炜。吕东明心知,这一次他若追不上楚辰,那她心中的结或许永远都不回被打开了。他愤愤地在方向盘上落了一拳,汽车发出一声悠长的“滴——”,那尖锐的声音像是将他一颗心生生划破了。
他侧眼望着跟在身侧车里的范家炜,心中的愤恨慢慢膨胀到了极点。一切都是范家炜下的手段,引得楚辰将那谣言信以为真。
楚辰日夜兼程地赶了一日一夜的路,到达金陵城内的时候正是早上六七点钟的光景,李振宁已经带着几名兵卒候在城门外。远远见楚辰驱车而来,便拿手电筒打了一束光向她照去,她本能地将车停下来,就见李振宁微笑着上前来道:“钟小姐,萧帅请你到宅子里去小坐一会儿。”
她只当是萧鼎天预先知道了她“临阵脱逃”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自己去领罚,就已经被请去宅子里了。楚辰不紧不慢地下了车来,笑道:“一路上吃了不少尘土,容我回去换一身衣裳,这样见萧帅总是不妥的。”
李振宁笑道:“萧帅向来不拘这些,钟小姐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她随李振宁进了萧宅,萧夫人正把面前的麻将推倒,对几位夫人微笑道:“宅子里有些要紧事,今天权当是我请诸位来玩牌,这些钱你们拿去分吧。”几位夫人一面客气,一面笑着将萧夫人赢下的钱分个干净。
“一个女孩子家家,何必去那种地方吃苦,早早地回来了也好。”萧夫人为楚辰拢一拢衣领,举止温柔得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若不是清楚萧夫人的为人,楚辰多少是会动容的。她并不知萧夫人意欲何为,只是笑一笑,不作他言。
萧夫人的肩上搭了一块烟霞色的云锦,身着淡色旗袍,一贯的浓妆。已是年近四十的人,却依旧出落得妩媚端庄,只是美则美矣,却始终让人不敢亲近。她拍一拍落在楚辰肩头的灰尘,依旧笑得温柔:“这些日子,我与萧帅正在选日子,我们打算等这一仗落定,就将灵儿与东明的婚事办了。等灵儿于东明办完喜事,就安排你与贺师长家的少爷见一见。他刚从法国学成归来,打算在金陵做一些小生意。到底不是在枪杆子底下讨生活,总是好的。奇儿去了,咱们萧家总不能就这般断了你今后的生活。贺家少爷人品端正,与你再是般配不过。”
她望着萧夫人肩头那一片艳霞色,耀眼刺目,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团火,将她燃成灰烬。不愧是人人敬畏的萧夫人,她永远都是这般,温柔慈爱的笑容里,包藏的是无比透彻的心思,她可以悄无声息地洞察一切,并且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致命的一刀。
吕东明与萧灵一旦定下婚期,她便彻底沦为他生命里的过客。她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望着萧夫人肩头的云锦,死死咬住嘴唇。萧夫人笑道:“眼下是新时代了,到底不兴媒妁之言那一套。你若是觉得这般仓促些,倒是可以同贺家少爷先交个朋友。”
楚辰点点头,直言问道:“萧夫人找我这样急,想来必然是有更要紧的事吧?”
萧夫人只是微笑,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方才道:“你与冯章传认识多久了?”
楚辰听到“冯章传”三个字,猛然一惊,她好歹在军营里多年,对于冯军营里这般重要的人物,自然是知晓的。她眼中有一丝慌乱,但到底无愧于萧军,语气却并不惶急,忙平稳解释道:“楚辰自问从小长在萧军营里,岂会找人冯军的人,只怕是哪里令萧夫人误会了。”
萧夫人亦是徐徐开口:“冯龚便是冯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