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格局跟四姐夫那差不多,但桌子很破旧,也没有空调,张书记身后是一个书柜,一台电风扇摆在张书记对面,正在呼呼地扇着风,桌上一摞摞的文件虽然压着个订书机,但不时仍被吹起来,烟灰缸里的烟灰怕被风吹起,里面不知被谁倒了一些茶叶水,桌子上散落着一些吹起来的烟灰。
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个人,张书记正在打电话,见二人进来,抬手示意他们先坐下。与谭俊杰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后,文光斗才打量了一下张书记,他是那种粗壮的人,方脸小眼,头发随意朝一侧梳理着,却是外地口音。
“好好好,感谢牛科长,给我们送来新鲜血液,以后还得一如既往地关心我们啊,那天有空,您不忙的时候,到南河来,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文光斗听出来了,这是人事局牛科长的电话,他暗自自嘲道,我什么时候又成血液了?
好不容易挂上电话,谭俊杰忙说,“张书记,这是新分来的公务员,文光斗。”张书记名叫张德亭,大姐夫曾把镇里的领导都简要地跟他说了一遍。
文光斗赶紧站起来,张德亭笑着说,“坐坐坐,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他打量了文光斗一眼,说“小伙子长得很象《大雪无痕》里的方雨林嘛,”他抿了一下头发,刚想继续说点什么,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走了进来。
“那位是张书记?”她怯生生地问。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张德亭收起笑容。
农村妇女看着他,嗫嚅说道,“张书记,俺老头子前天晚上骑车往家里走,前面修路,黑灯瞎火地也看不见,一下子骑到沟里了,把腿摔断了……”
文光斗注意到,张德亭边听她讲边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往上记了几个字,打断那妇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香玉。”农村妇女答道。
“好,孙香玉,是吧?这个事你去找交管所,”张德亭又往本子上记了几个字。
“俺去了,他们说不管,俺才来找你。”农村妇女眼圈有些红,开始用手抹起眼泪。
“这事你还得去交管所,我给交管所的周所长打个电话,你就说我叫你去找他的。”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还在嚷嚷什么,张德亭也不着急,等那边把话说完,平静地说,“你不管,你要把你老哥累死,人家也不容易,你看着处理一下,就这样吧,我这还有人。”
他放下手机,刚要说话,这时,桌上电话又响起来,他作了个无奈的表情,拿起电话,谭俊杰看看文光斗说,“张书记很忙,都是这样。”文光斗笑笑没有说话。
“啊,尹科长,你好,噢,村两委班子考核,我们已经安排下去,孙瑞云孙委员具体负责,”不知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劲地说,“好好好”。
挂上电话,他笑着说,“组织部组织科的尹科长,”他三言两语把坐在沙发上的两人人打发走,刚想跟文光斗说话,小翟气顺吁吁地跑上来,“张书记,谭主任,大门口有人抬着棺材来上访。”
张德亭、谭俊杰的表情显然都很吃惊,顾不得说话,他们赶忙从座位上坐起来,文光斗也站起来,跟着他俩通过窗户往外看。
政府大门外赫然停放着一口棺材,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男孩正在棺材前烧着纸钱,小男孩不停地哭着,一个三十多岁戴墨镜的男人和一个胖胖的妇女正在与门卫王大爷激动地说着什么,他们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农民工打扮的人,情绪都挺激动。
中国人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儿功夫,大门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有的人帮腔,有的人开始起哄,乱成一团。
张德亭回头看看翟顺杰,问,“到底怎么回事?”
翟顺杰有点慌,忙说道,“我看见大门口有上访的,还带着棺材,就急忙上来报信了,”他见张德亭皱头眉头不说话,忙继续说,“我再下去看一下。”
他急急忙忙又跑下去了,张德亭有点厌恶地对谭俊杰说,“小翟老是这么毛躁,办事不扎实。”谭俊杰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德亭从桌上拿出一支烟,文光斗忙站起身,给他点上。谭俊杰却是不抽烟。
“走,我们下去看看,等小翟把情况摸上来,黄瓜菜都凉了。”张德亭抓起桌上的手机气哼哼往外走,文光斗看了一眼谭俊杰,谭俊杰示意他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