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火焰染红了夜空的一角,不时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绿色光束划破天际。
空气和大地都在身不由己地震颤着,那是国防军大口径火炮在耕耘着魔都外围防线的动静。
第十三集团军不但拥有五十多吨的重型四足战车,还装备了以这种战车底盘为框架改装的大口径自行火炮,这种四足自行火炮可以在开火十秒后迅速撤离发射阵地,紧急情况下甚至能一边低速行军一边开火射击。
有国防军基石之称的炮兵部队经历了中露战争的磨砺,又经过第二共和国政府的精心调理,不但没有衰落,反而在结合新的全地形底盘技术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魔都外围战线上,203毫米口径的高爆榴弹像雨点般一阵接一阵落下,掀得方圆数公里内的地皮宛如筛糠一般乱抖,小轿车大小的永备工事碎片被暴烈的冲击波抬升到天空中四散飞舞。至于那些蛰伏在工事中的人民纠察队守军,能在爆炸过后留下一点残肢剩肉就算祖上有德了。
“赤佬,都给老子滚回防炮洞去!”一名纠察队军官气急败坏地朝天鸣枪,同时对着堑壕中有如无头苍蝇般乱蹿的士兵们骂道:“这个时候跑出来,就是找死!”
遗憾的是,他那两声警示枪响,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完全没有起到任何震慑效果。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过后,整个世界突然回归于宁静。战壕中奔跑逃窜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比起惊天动地的炮弹巨响,这份陌生的宁静反倒让他们暂时恢复了理智。
“停了伐?”军官身后的一名下士问道。
军官摇摇头,表示并不认可这种看法。如此剧烈的排炮轰击,从今天黄昏时就开始了。以他的经验推测,国防军很可能会在明晨佛晓左右发动新的一轮进攻,在此之前敌方炮兵肯定会永无休止地继续耕耘,让嘉兴以东的地表上不再留下任何防御工事或火力点。
“都给我藏好了!除了当值的观察哨,天亮之前谁都不许出来!”军官咬牙切齿地下令。
“那……天亮之后呢?”一名没有眼力劲的年轻士兵怯生生问道。
军官骤起眉头,差点把手里的望远镜径直砸过去,但看了看那张沾满污泥和血渍的稚嫩面孔,他在心中黯然的同时也放下了手。同为沪上子弟,他也是这么混过来的,算了。
“天亮以后,他们的那种重型战车会上来。到那时候,你们要往前或是往后,都随意吧。但是,记住,别在我面前做这些……”
往前,是冲向迎面而来的国防军重型战车群。如果选择战斗,那几乎是自杀,他们手上所谓的反装甲武器,对那种五十多吨的四足钢铁巨兽最多只能起到挠痒的效果。如果选择投降,那还得看对方有没有接收俘虏的心情。
往后,是逃回魔都的路线。但是,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道防线,那是周行远派来押阵的快速机动反应部队,这些家伙现在可一点都不讲究机动,他们扮演的是督战队的角色。
魔都人民纠察队总指挥洪秀琳已经再三严令,任何敢于逃向最后防线的纠察队官兵,都会遭到毫不犹豫的射杀。
四周的士兵们听完了这道奇怪的命令,心领神会地散开来,退回到各自的防炮洞中。
“你跟着我干什么?”军官发现,刚才问话的那名下士并没有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徐连长有仁有义,兄弟们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下士趋前一步,低声道:“但小弟我既不想往前,也不想往后。”
军官停下脚步,注视着这名手下:“那你想去哪儿?”
下士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我就想跟着连长,谋条生路。”
“去去去,少tm跟我来这套,现在咱们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明白不?”军官冷笑道。
他这个上尉连长职衔,本来也是用钱买的,喝兵血捞偏门早已赚得盆满钵溢,只是没想到时运不济赶上了这场战斗。虽然是个不务正业的老兵痞,但对自己,对这帮手下,对这个世界的本质,他还是完全心知肚明的,并没有发昏到认为自己真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
“小弟天资愚鲁,又不想在这乱哄哄的战场上吃生活。”下士靠得更近了一些,把话也说得更明白了:“还望徐连长不要嫌弃兄弟,大家一道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军官瞥了一眼对方递到自己手里的那根小黄鱼,会心地笑了:“你倒是个机灵人。”
“还望徐长官成全!只要能逃出去,今后无论上山下水,兄弟都任由长官差遣,枪林弹雨刀山火海,绝不皱一皱眉头……”
“你我好歹袍泽兄弟一场,说这些客套话作甚。”军官若有所思后摆手一扬,掌中金条早已不知去向:“你跟我来。”
“去哪里?”下士低声问。
军官别有意味地看了对方一眼:“你不是要跟我走吗?”
两个人钻进地下指挥所,里面还有一名换好便衣的同行者在安静等候,他是徐连长手下的一个排长,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心腹。进来的两人与其眼神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军官与下士迅速换上平民衣裳,掖了短枪在腰间。等到又一轮火炮再度落下之际,三人在地动山摇中溜出指挥所,佝偻着腰贴着地,沿着空无一人的战壕向北面战场边缘鼠窜而去。
如果能沿着太湖沿岸地区穿过苏州抵达无锡常州,那他们就可以彻底脱离交战区域,保住自己珍贵的性命。
然而,在吴江附近的某段废弃公路旁,目光锐利的下士率先发现了一个拎着大皮箱的身影。
从对方的衣着打扮来看,这显然是一个试图趁夜逃离战火的男性平民。
这样的难民,他们沿途遇见不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过,对方独自一人,加上手里的皮箱,立刻让三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做不做?”下士回头,低声问那位才脱掉纠察队制服的徐连长。
“做!等做了这票,一过无锡咱们就把枪扔了。”徐连长的话证明了他更是个精于此道的江湖老手。
打头的排长听到这话,立刻抽出腰间的手枪,从草丛里跳出去:“嗨!******站住!说你呢!”
两分钟过后,李均背着手,面无表情地望着公路边的三具尸体。
两具尸体额头中弹,第三具脊背上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那两具尸体是他开的枪,三十米距离上连珠弩电磁突击手枪的威力并不逊色于火药动力的自动步枪。每天严格按照互助会武装训练标准执行的锻炼现在看来成果显著,他几乎是一抬手就干掉了这两个蟊贼。但是射向第三人的电磁弹从对方肩头上歪过,没有命中,好在从公路路基下面翻上来的余坤及时补上了致命一枪。
一直蹲在尸体边的余坤站了起来,他的脚下放着三把手枪,那是死者留下的遗物,他仔细端详它们,立刻辨认出具体的型号。
“李部长,从武器型号上来判断,他们很可能是从嘉兴那边溜过来的人民纠察队逃兵。要不要联入智库核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不用,我们还有任务。这三个人已经不再有威胁,把他们拖到路基下面就行。”李均回答着,关掉了连珠弩电磁突击手枪的保险,把枪重新塞回自己腰间。
这枪尺寸不小,鼓鼓囊囊的感觉让他一路过来都很不舒服。但是,如果没有这枪,他多半已被这三人放倒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走在前面的两人已经把手伸到腰间,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摸枪行凶了。按照时下流行的做法,截道的匪贼通常会朝受害者腿上先开一枪,既可以从心理上震慑对方,又能有效降低对方机动力,将受害者事前逃跑或事后追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