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还真能,而且已经给了,”黎立也跟着蹲下来,说,“后天,梅梅就能带着你的全部念想回来了。”
“你们俩下回联系的时候,让梅梅小心胡七九,他说什么话,顶多能信一半。”我点点头,拽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你接着吃午饭,我还是想上去看一眼齐霁睡没睡着。”
“你就别上去了,”黎立把我拉回来,“不能死又不是说一点事都没有了,你一进去,不得把人家吵醒了啊。”
我一听心里更着急了,很火大地说:“什么叫‘不能死又不是说一点事都没有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躲开躲开,别拦着我。”
“不是我想拦着你,你听我说啊,有时候你太高估他了,看着没问题的时候,真的就没问题么?所有的麻醉剂都是有副作用的,它会抑制呼吸,降低心率,一般人进行大范围麻醉,就是在药效过后,也肯定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头晕眼花,恶心想吐,心悸胸闷之类的后遗症,”黎立蹲在我跟前,苦口婆心的好像在训小孩子,以前从来没发现他这么能唠叨,真心想撞墙,“你想,所有的感官都处在麻痹状态,要是强制调动起来,那是不是挺困难的?可能笑一下都要费好大力气,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多爱装啊,一点不坦诚,有人在场的时候他肯定逞强,你说这样让人家清醒着,不是给人家找罪受吗?”
“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耐烦,拽了黎立往饭桌边上走,“我短时间内不动这个念头了,咱俩继续吃午饭行不行?”
回到桌边,邻座那大婶已经换了一碗肉丝面,一见我又回来,叼着面条瞪了半天眼睛。
“布尔津的神医说了,你不接受移植疗法,他们就不会那么做,”黎立笨手笨脚剥着火腿肠,牙咬不开,伸手到腰上摸匕首,“至于怎么治,胡七九会想办法,峰哥的腿,一定能保住的。”
我把他手里的火腿肠抢过来,挑挑眉梢示意他把刀子收起来,“行,再有个,在我面前,别提那歹人的名字,听着头疼。”
黎立接过拧成两半的火腿肠,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梅梅说,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哈,还真不是我想的,”我指一指自己的眼睛,“是这双眼看见的。黎立,你有亲眼见过谁一点一点的死在你眼前么?”
说完我马上就有点后悔,黎立倒是真的见过一个,虽然他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冷掉了,不是那么残忍地亲眼看着她死的,但是那个人对他来说,重如泰山。
他姐姐,黎凡。
我看着黎立不停挤弄着手里的半截火腿肠,稍微有点担忧,拍拍他的手说:“黎立,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儿了。”
“你别道歉,”黎立摇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姐姐的仇,还是齐霁给报的呢,那条蟒,我根本面对不了,他那时候受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彻底呢吧。”
我抿了嘴不说话了,心说过去那些伤,谁又能好得彻底了呢。
一时间桌上一片沉默,我俩各自喝着饭后甜汤,静悄悄的。
喝着喝着,黎立突然带了点笑意,也不知想通了什么,“离离,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你那名字是多音字没错,但是你连字都给改了,你看你现在,对外都跟我姓了。”
我认真想了想,回答说:“那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没想跟一般人搞得那么熟络,知道名字有什么必要么。”
黎立显然没心思在乎我的回答是什么,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觉得,梅葛的名字,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哦,原来是思念梅梅了,我心里一喜,赶紧安慰他:“你别多想,梅葛的情况是例外,她肯定不是因为不想跟你有交情,她挺在乎你的,临走还叫我照顾好你,说你这人笨是笨了点,心性很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容易被人欺负。”
当然,梅葛才不会说这个,她只会说黎立“黎二傻”,小丫头肯定就是嘴犟。
我放下汤碗,认认真真开导黎立:“一般人不告诉你名字,是像我说的那样,但梅葛的话,很可能只是因为,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忘了么?有可能吧。”黎立说,“之前我还没注意,前几天听南哥提起,我才知道,梅葛,《梅葛》,这分明是我们彝族传世史诗的名字。”
我点点头心说我当然知道,嘴上还是说:“恩,梅葛她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不管她承不承认,你都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人,甚至比我还要近,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梅葛能想起自己本来的名字,她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黎立笑了笑,说:“离离,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妈妈,我骨子里一直……很依赖我的姐姐,我知道这是一种毛病,但就是改不了,我这辈子可能……一直都会依赖某个姐姐。”
我点点头,摆出殷切的目光来鼓励他继续说,黎立舔舔嘴唇,眼神望着别处,有些扭捏地说:“可梅葛……明明比我小。”
我心里打了个响亮的响指,心说黎立啊黎立,得亏你,咱们逃亡小队,终于要有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