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睁眼的时候天大亮了,外头一轮好太阳,空气那个鲜啊!她偷瞧一旁看着她发呆的男人,回想起昨夜的事儿红了脸,挎着筐子钻出了地窨子。男人追到门口问了句:“你还来吗?”那张清俊的脸看上去可怜巴巴。奶奶头一低脸一红,一甩辫子,跑了。
那一整天奶奶都魂不守舍,终于在日头衔山的时候,挎着筐子出了门。那一路奶奶脚下踩了风,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居然一半时间就跑到了。筐子里是一摞香喷喷的黄面饼,十几个煮鸡蛋,还有一整条软烂的狍子腿。男人大口吞咽着,奶奶忽然很心疼这个白净的男人,很想把他的头抱在热烘烘的怀里,搂紧了再也不松开。可天儿不早了,奶奶拎起筐子口气虚浮地说:“俺回啦。”可筐子被男人拽住了,奶奶往怀里拽,男人也往怀里拽。拽着拽着,奶奶的身子就一软,瘫倒在男人的怀里,男人被撞了个趔趄以后顺势摔倒,两个熟透了的男女几乎是迫不及待就缠到了一堆儿。
这一缠就是好几天,直到那摞子面饼吃得饼渣儿都不剩,奶奶才想着,该回去了。大大方方领着自己个儿的男人,回家去过小日子。
叫林国强的男人不乐意,说还不是时候。他还嘱咐奶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的事,以后也不要见天儿往这边跑,四五天来送一次吃的就成。奶奶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别的都能做到,可让奶奶四五天才去一次地窨子,那是拿刀子剜心上的肉。(奶奶回忆起这段过去,最常给的一句注解就是“人想人,能想死”)奶奶回家那天夜里就做梦,梦里地窨子被狼群包围了,男人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翻过身又是一个梦,这次是男人被戴大盖帽的抓走了。奶奶躺不住了,连夜烙饼蒸花卷煮咸肉,启明星还在西天一眨一眨的时候,她已经挎着沉甸甸的筐子上了路……
这样明铺暗盖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以后,村里开始有人说闲话了。说奶奶让公狐狸精迷惑了,可被狐狸精祸害的人都骨瘦如柴,怎么奶奶红光满面?就有大明白解释说,小五子不是命硬吗?会采阳补阴!
奶奶没心搭理别人的嘴,只是着急林国强因为受潮起的满身湿疹。这一天她穿了一件不舍得上身的红花袄,辫子上扎了红头绳,告诉林国强:“我给你缝好了新衣裳,你这就跟我下山,办几桌酒招待屯邻们,咱就算成亲了!”
见正啃着熏兔的林国强一愣,奶奶紧着说:“我知道你身上有事,还多半是见不得人的事,要不你识文断字白白净净的,哪能窝在这地窨子里受委屈?也不能看上我这粗手大脚的……我不管你犯了啥天大的事,我就一心跟你,哪怕你杀了人放了火蹲大狱,我也等你出来!”
林国强放下兔子,拉住奶奶的手说:“我早就想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接受不了。真的我干过啥你都不嫌弃?”
奶奶使劲点头,林国强一咬牙说道:“我……我真是杀了人!”
奶奶眼皮都没撩,这答案早在她心理承受范围之内。
林国强在地窨子一角的地上刨了起来,很快就刨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都是累累垂垂、黄澄澄的金块!林国强捧着金块,揭开了自己窝在这长白山深处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