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宗老道怒极而笑,对撑船艄公说道:“呈口舌之利,非长者所为。请自报家门,乔让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艄公挖着鼻孔,呵呵笑道:“谢石....”
“你是儒家贤人谢石?”不等艄公说完,乔让失声惊问道。
艄公和陈子墨均是翻了个白眼,对乔让的抢白和失态很是无语。
“我是谢石他大哥。”艄公好像十分乐意占别人口头便宜,满嘴放炮。
乔让气得一抖,恨不能一剑削掉艄公的头颅。但一想到自己来渤海国的目的,不便和儒家明目张胆的作对,只能压下心中那口恶气。
“谢石人在何处?”乔让问道。
“很不巧,他就在渤海国某个角落,关注着儒家的这一亩三分地。”艄公将鼻屎捏成一团,两根手指飞快搓揉,将其搓成一个弹丸。
乔让闻言,脸色一愣,心念百转之下,大手猛然一挥。
暴喝道:“老东西,敢乱我心境。”
陈子墨头顶三尺的天雷骤然下坠,声势雄壮至极。只见松江水面,以陈子墨和艄公为中心,突然下沉。江水被无形的气势隔断,露出了泥泞的河床。
上游之水源源不断的涌来,下游之水毫不留恋的逝去。龙原城外,骤然出现一座拦水大坝,一座湖泊在此成型。
洪水倒灌,流入龙原城大街小巷。
“谢石说,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弯弓垂钓,愿者上钩。”艄公呵呵笑道:“依我看,是不请自来。”
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巾包裹之物,而后随手一抛,方巾迎风展开,一方三寸大小的洁白玉印自方巾中飞出。
玉印破开天雷的无形气势,将雄壮的雷电牵引至高空。
大坝随之崩溃,遇阻的松江之水倾泻而下,汹涌着往下游流去。龙原城先是被水淹,紧接着又被大水一冲,好些个年久失修的老旧建筑,倾泻着倒塌,浮满江面。
天上的天雷如遇到一张鲸口,被那方玉印鲸吞殆尽。
艄公伸手探出,玉印亮着缕缕白光从天而落,被他接在手中。陈子墨看到,月华在空中扭曲,向玉印凝聚而来。
就在玉印被艄公抛出的刹那,乔让脸色突变,双目圆睁的瞪着那方玉印和艄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玉玺!”乔让震惊道。
陈子墨突然觉得胸前一热,挂在脖子上的伴生之物如烧红的铁块,烫得他生疼。他只觉得胸前冒起了青烟,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道传来。
陈子墨低头看去,胸前的和氏璧如一轮明月撞入怀中,炽烈的白光烧穿了衣物,暴露在明月之下。
天上明月,怀中明月,艄公手中明月。
三月相照,栩栩生辉。
龙原城,如临白昼。
“和氏璧!”乔让再次震惊道。
艄公双目圆睁,只见手中玉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比月光更加纯洁浓厚的光芒,如大江之水汹涌澎湃的涌向陈子墨怀中的和氏璧。
与此同时,天穹上那轮明月骤然一亮,月光如洪水决堤,自九天倾泻而来,流入陈子墨怀中。
“我靠我靠我靠,小子快停下。”艄公悲愤欲绝的喊道。
陈子墨闻言,连忙用双手捂住和氏璧,炽热的灼烧感自手心传来,只在刹那间,陈子墨双手血肉被焚烧殆尽,化作森森白骨。紧接着又肉白骨,恢复如初。
如此回返往复,痛彻心扉。
“啊.....”陈子墨痛哭出声。他很想松开双手,但母亲的临走之前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小子墨,千万记住,和氏璧是你的伴生之物,和你性命息息相关,要保护好了。”
陈子墨忍着剧痛,死死捂住和氏璧。
炽烈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来,随着月亮和玉玺的光被和氏璧不断吞噬。突然,一声轰然巨响自他体内传来。
陈子墨身形一阵剧烈抖动,他仿佛觉得,身体里有一扇大门訇然中开。和氏璧化作一滩白色液体,在他手心随风荡漾。
陈子墨睁开眼睛,忍着刺目白光看向双手。只见丝丝缕缕的白色丝线沿着掌纹攀爬,飞快的遍布全身。
随着那声巨响,和氏璧由液体化作白色雾气,浸入到他体内。
陈子墨浑身上下亮起无数道刺目的白色光芒,整个人如一轮烈阳,显得无比圣洁,神圣。
噼里啪啦一阵密集乱响,陈子墨体内无数前所未闻的窍穴洞开,天地元气跟着月华汹涌着进入,霎时间将窍穴填满。
“大楚气运?”乔让震怒道。
他一步跨出,来到松江上空,大手一探,朝陈子墨抓去。
艄公满脸肉痛的看着手中暗淡无光的玉玺,真想一巴掌拍死陈子墨这个强盗。但见乔让一爪探来,艄公不禁怒从中来。
他屈指一弹,那颗被搓揉得浑圆的鼻屎弹丸被他弹向空中。弹丸迎风而长,化作方圆数丈的圆球,撞向俯冲而下的乔让。
乔让冷笑一声,由爪变拳,轰击在鼻屎大球上。
轰的一声,大球四飞五裂,浓稠的鼻屎四射飞溅,糊满乔让一身。
“乖儿子,你爹的鼻屎好不好吃。”艄公呵呵笑道。
见到那坨鼻屎,乔让突然勃然大怒。
乔让怒极,大吼道:“老贼,我早应该猜到是你了。吃老夫一拳。”
乔让一拳捶下,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影从天而落,砸向松江水面的艄公和陈子墨。
艄公呵呵一笑,拔地而起。只见他五指成爪,一把抓住拳影,将其捏爆在空中。
“乖儿子,当年你老母亲从我头上过,我看得分明,是红色底裤。”艄公贱骂道。
乔让气得连连怪叫,玉虚宗的四劫仙人,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如果仔细算来,应该是在一百多年前。
那时候,乔让还仅仅只是个十岁孩童。那次,他随爹娘游历江湖,在渤海国碰到一个无耻下流至极,喜欢挖鼻屎的家伙。
那个家伙除了喜欢挖鼻屎,还有一个让无数仙子深恶痛绝的癖好。如果有仙子从天上御剑而过,他都喜欢抬头看人家的裙下(和谐)风光。看过之后,他还要细细点评,分出等级。
譬如哪个仙子的秀腿好看,哪个仙子的底裤颜色和衣服搭配得当。
那一次,乔让一家三口御剑自松江路过,很不巧的遇到了这个无耻家伙。当时他正在撑船送客人南下,见他们一家三口从天上路过,便抬头大喊大叫,说仙子穿绿色长裙,和红色底裤很不搭配啊。
乔让他老爹,玉虚宗那名渡劫仙人当即劈下一剑,却被艄公撑船灵巧躲过。
一家三口御剑追杀数百里,愣是没追上那撑船艄公,被他躲进芦苇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次被同为渡劫仙人的乔让撞见,如何不让他恨从胆边生?
“老贼,纳命来。”乔让拔剑出鞘,欺身而进。
四劫仙人的出鞘剑何其了得。
只见那剑气如大河挂天,自天上倾泻而下,撞向冲天而起艄公。
砰然一声巨响,艄公被剑气长河劈落水中,一条湿漉漉的老狗再次冲天而起,只是手中多了条青竹竿。
“你爹不发威,真当我是你便宜老子?”艄公笑骂道。
“看剑!”乔让挥剑立劈,剑气如虹,劈砍在青竹竿上。
艄公将一根丈长的竹竿舞得密不透风,那如虹的剑气,被他生生敲散,射向龙原城南边那堵城墙。城墙守军哪里敢阻拦渡劫仙人的剑气,纷纷抱头鼠窜。
只是城墙遭了殃,被剑气劈得破碎不堪。
两人在天上大战不休,你来我往,八百回合都不见胜负分晓。艄公哈哈大笑道:“乖儿子,你爹修炼的岁月,比你一家三口的年纪加起来都长,你如何能胜我?”
乔让冷笑道:“年岁大又如何,乌龟王八能活一千岁,到头来还不是毡板之肉。”
乔让不是那种呈口舌之快的无聊之人,只见他收剑回鞘,双手飞快掐诀,口中念道:“皇天后土,敕勒听封,急急如律令,镇!”
大江之上,明月之下,一轻一重两股清气骤然凝聚,在空中形成一座牢笼,将艄公镇压其中。
“玉虚宗作为千年大派,岂可小觑。”乔让冷笑道。
艄公竖起青竹竿,抵住上下一轻一重的清气。青竹竿被压成一张弯弓,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请祖师赐予我力量。”乔让沉声喝道。
清风起于微末,席卷大地,撩上青天。只见清风化作一道身影,宽衣博带,虚幻不明。
“玉虚宗第四十二代弟子,请祖师附体,斩杀妖魔。”乔让朝虚影拱手垂头,恭敬说道。
“善!”
虚影冲向乔让,和他融为一体。
一股浩荡的气势自乔让体内透体而出,将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虚空都吹得一阵晃荡。
“镇魔!”不知是乔让还是玉虚宗那位祖师轻喝道。
皇天后土之清气形成的牢笼骤然压缩,青竹竿嘣的一声粉碎,竹屑四射,燃烧着噗噗的射向虚空。
艄公双手撑开,弯腰勾背,抵住一轻一重两股清气。无数道血泉撕开肌肤,自他体内喷射而出。
“乖儿子,老子要发威了。”艄公老脸扭曲,气喘吁吁的喊道。
“给老子破。”
轰然一声,那方暗淡无光的玉玺破开一条裂纹,一丝极其细微的金线从中飘了出来,环绕着艄公如蛇晃动。
“乖儿子,瞪大眼睛,看老爹斩杀祖师。”艄公喊道:“扶余百万兵,上斩仙神。”
金线如有生命,艄公话音刚落,金线一闪而逝,破开皇天后土牢笼,向乔让缠绕而去。
乔让冷笑道:“扶余国余孽,奴隶尔。”
“斩!”乔让和艄公同时喊道。
金线在空中绷得笔直,朝乔让脑门射去。
乔让佩剑再次出鞘,剑气优胜刚才,向金线和艄公笼罩而下。
脱困的艄公冷笑一声,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不断在空中画圆。金线一端缠绕在食指上,受此牵引,另一端在剑气长河中逆流而上,劈波斩浪的刺向乔让。
金线一击命中,洞穿了乔让头颅,一道虚影踉踉跄跄的跌了出来。只见那条金线精准无误的钉在虚影额头上,将他扯出了乔让的身体。
“乖儿子,老爹所言非虚吧。”艄公收回金线,将玉虚宗那位祖师遗留在人间的那道虚影分身拉到身前。
艄公一拳捶在玉虚宗祖师胸口,将其打得灰飞烟灭。
乔让大口吐血,踉跄倒退。
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艄公如临大敌,惊疑不定的看着九天,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