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屋子里的人顿觉不秒,纷纷转头朝着门口望去,靠近门口的人走过去将门打开。
风雪透过打开的室门冲了进来,室内温度骤降。
刘建国耸着脖子看到浑身是血的父亲慌里慌张的冲入了室内,室内的诸人都被吓得浑身打了一个精灵。道士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看到刘建国的父亲这副模样,又记起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晴空明月,突然间暴风雪诡异来袭,再联想到最近这里有一个女鬼出现。便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三下五除二的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布袋,然后伸手从布袋里抓出一把糯米,冲着刘建国父亲的一扔。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这一秒钟,一团黑乎乎的浓烟从刘建国父亲身上冒出。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傻了,捂着嘴大叫起来,站着地面上的吓得赶紧躲到道士身后,躺在炕上的赶紧将整个身子缩回到被窝里,只留下一条小缝隙窥探着外屋的一切。
道士也没怠慢,又从包裹中取出一张黄色咒符。手指放到嘴边一咬,利用自己的鲜血将那道符贴到了刘建国父亲的额头正中心。说也奇怪,那鲜血竟然如同浇水一般,将那张道符死死地贴在了人的额头上。
当这一切做完之后,道士才开始定神打量起刘建国的父亲来。
将刘建国的父亲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番之后,点了点头,好似得出了结论。
这个时候,刘建国的父亲也渐渐回过神来了,他神色慌张的看着那道士,不解的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大半夜的跑到我家里做什么?”
刘建国的母亲和奶奶意识到刘建国的父亲话里有话,赶紧上去解释,将刘建国看到鬼,长有猫眼,以及道士是来捉鬼的一袭事,一字不漏说了出去。
如果不是刚才刘建国的父亲也看到自己身上冒出了一团黑乎乎的浓烟,恐怕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个降妖除魔的道士。
这个时候,道士开口说话了,神色凝重,语气嗔怒道:“你去挖坟了?”
刘建国父亲意识到对面是位高人,也没隐瞒,他短暂的愁绪之后,先将其他人都赶到了里屋,并且放下了里屋的窗帘。
好在,刘建国精灵,悄悄的撩开了卷帘的一角,看到了外屋的事情。
他看到父亲凑到道士面前,低声鬼鬼祟祟说了些什么。还看到那道士先时一惊,然后破然大怒。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要父亲引路。
就这样,道士背上包裹,父亲拿好手电,两人匆匆忙忙出发了。
等到这二人走后,诸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之前被忽视了的事情,那便是父亲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糟了,他身上那些血从何而来?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另外两个?”母亲最先回过神来,冲着诸人慌乱不安的说道。
奶奶也乱作一团,一片慌乱之中,好似想到了什么事情,然后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冲着母亲商量道:“媳妇,要不咱们也去看看?两年前,张大胆的两个哥哥因为挖掘那块梯田,一个不明不白的死了,另一个变成了一问三不知的疯子。那天,和今天一样,也是二月。那夜,和今夜一样,也是原本晴空月亮,骤然之间风雪交加。”
听到这里,刘建国慌做一团,那夜的情况和今夜的情况,何等相似。
这么说,爷爷和小叔极有可能已经死了,至于父亲,不出意外明日便会疯掉?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家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毕竟,今夜有茅山道士在……
天渐明未明,刘建国的奶奶再也按耐不住了,她嘱咐媳妇儿照顾好几个孩子,便不顾诸人的劝阻,要动身要去一公里外的梯田一探究竟。
正要出门,院外突然传来了人语声。
屋内的诸人顿时打开门,朝着院中望去,只见院子里刘建国的父亲和那名茅山道士正在商议着什么,两人面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门被打开的那一秒钟,刘建国依稀听到那道士冲着父亲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好斟酌斟酌吧。”
刘建国虽然年幼,但是不傻,多多少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昨夜父亲等人挖坟掘墓的时候遭到了变故,然后道士帮忙制服了妖魔鬼怪。接着,道士以此恩惠为要挟,要求父亲将刘建国送到茅山学艺,成为一名捉鬼降魔的道士。
思绪刚刚进行到这里,便看到奶奶扑到了父亲面前,泪眼婆娑的问道:“你爸和你弟弟呢?”
其实,即便不去问,大伙儿也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如果那两个人还活着,现在不可能没回来。
刘建国知道爷爷和小叔已经遇难,就像张大胆的哥哥一样。
果不其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什么都别问了,他们都去了。”
奶奶虽然意识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在听到‘去了’二字之后,放声大哭起来。其他几个人,也都掉起了眼泪,别说是死的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至亲,就算是不曾相似的过路人,也会伤心难过。
哭过之后,便开始商议丧礼如何筹办一事。
道士听说此事,赶紧上前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由于那两位先生中了尸毒,若是不焚毁,唯恐发生尸变。一旦尸变,整个村子都将遭到灭顶之灾,所以老道擅自做主,将尸体火花了。”
又是一番哇哇大哭。
哭虽哭,伤心亦伤心,抉择终究还是要进行。
刘建国的父亲一夜之间成为了刘家唯一的当家之主,他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决定丧礼的事情就听从道士的安排,至于让刘建国随道士学艺之事,他也一并应了下来。
其实,如果家里能够养得起三个孩子,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做道士。
刘家,地处于全国最贫困的县城。虽然这个县城,也有一些相对不那么多贫瘠的乡镇山村,但是刘家所在的柳树茆村却是整个县城最贫困的山村之一。虽说在这个只有一两百户的柳树茆村,也有一些家境相对富裕的人家,但是刘家却是整个村子最为贫困的家庭之一。
原本,就一贫如洗的家庭,现在又在连接两个月之内,先后遭遇了计生局干部超生罚款和家中男丁劳力一夜之间少了两个以及高利贷的逼债。
若是将刘建国留在身边,依据刘家的经济状况,养活他不成问题,但是想要让他读书受高等教育,恐怕力不从心,最多只能让他将村里的小学读完。
社会在快速发展,一个村里小学毕业的学生,是不可能在城里找到像样工作的。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将来娶媳妇便是大难题。
若是让刘建国随道士去学艺,且别说将来会不会有一番成就,光宗耀祖,就是将原本用来抚育刘建国的那笔开支用来抚育哥哥姐姐,也可以叫哥哥姐姐多读几年书。
何况,道士说了,只要刘建国的父亲同意让刘建国随他学艺,便给刘家一千元应急。
多方面考虑之后,刘建国的父亲毅然决定让刘建国随着道士去学艺。只约好,等刘建国艺满出师之前,由道士亲自送到柳树茆,再让二老瞧上一眼,也好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中午,刘家做了一顿比年夜饭更丰盛的饭,吃过饭后,刘建国便跟着茅山道士走了。
临走的时候,母亲塞给了他一张全家福,让他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当然,最重要的是用作今后见面时的凭证。
毕竟,刘建国现在才五岁,再次见面的时候,恐怕已经快二十了,家人绝对不可能一眼便认出他。至于他,恐怕也早就不记得父母的长相。
多少年之后,刘建国仍旧记得分别之时,母亲伤心欲绝哭泣的场景,以及自己被母亲的眼泪所感染,而留下的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