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刚仿佛也看出了我的茫然，也不再追问，自己继续说道：“为了这件事，我一连两天两夜都睡不着，脑海里老是出现那位老母亲在地上痛苦爬行，哀求乞讨的画面。后来古风他们见我不开心，就让一位人间的朋友带我们出来玩玩，散散心，那人就带我们到了这里，于是就有了我请人家弹奏琵琶的典故。”

陈小刚喝了一杯酒。

“他们玩得很开心，那些女子唱了一曲又一曲，不断的劝大家喝酒，带大家玩游戏。我看着她们，不由得心生怜悯，想着她们在人前如此强颜欢笑，背后却不知道有怎样悲苦的身世？也许是家里背负很重的债务，也许是父母卧病在床急等钱用，也许是被什么恶霸强权所逼，我得多多打赏她们才是。”

“唱完歌之后，我们就带着她们出去，先去吃的宵夜。期间那个唱小苹果的女子有电话打过来，我就坐在她旁边听见了。原来那个电话是她夫君打过来的，问她下班了没有？什么时候回家？她回答说已经下班了，可是还有陪客人——也就是我们——出去，当天晚上可能就不会去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陈小刚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道：“当时我听到他们的对话，表情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可是后面的话就更加让我目瞪口呆了。原来他们家里没有父母卧病，也没有什么恶霸强权，也没有背负什么债务，他们只不过是想赚钱装修新房而已！那个女子很开心的给我看她家装修的房子，果然是装修得十分漂亮，还很有品位，厚厚的地毯、真皮的沙发、红木的家具、各种字画应有尽有！她还很开心的说，他们准备买一部车，还问我买迈锐宝好呢还是速腾好……”

陈小刚好像没有怎么用力，手里的酒杯突然变成了碎片。

“我居然还以为她们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践踏自己的尊严，肯定是为世所逼，迫不得已，小刀先生，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沉默的点点头。

陈小刚苦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居然还可怜人家，同情人家，想着要多多打赏，却不知道人家比很多人有钱多了！我真是个大傻逼，大大的傻逼啊……”

“那天我回来，就病倒了。古风、冯永宁他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病倒，就送我到那个什么医院去。见到那个医生之后，那医生头也不抬，也不看我，也不把脉，就让我去照什么X光、CT、抽血、化验，整个医院差不多跑了个遍，整了大半天，也没说什么病，各种各样的药开了一大堆，钱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我要是真的生病，这一天折腾下来，恐怕就被那些医生和各种机器折腾死了。”

我黯然。

医院我去过。那是爸爸肝硬化病重的时候，我们卖了家里最后一头半大的猪从农村到这个省会城市的一家大医院。

所以我明白病人进医院时候的心态，他们把自己的希望和生命都寄托在这种正规的大医院，寄托在那些穿着白大褂的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身上，寄托在那些医者父母心的仁者身上。

而走出医院的时候，我突然又明白了那些医院和医生的心态，他们看着一个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进得门来，眼睛上下一扫描，就好像X光一样看到来人兜里有没有钱，用各种各样的名目想办法让他们把兜里的钱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他们利用病人的痛苦、希望和生命来成就自己的财富！

“我们回到家里之后，我暴躁的把所有的药都扔了，把古风、冯永宁他们统统的赶了出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觉得很愤怒，很暴躁，很想杀人！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杀谁，好像人人都该死。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那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放《我和僵尸有个约会》，那是他们找来给我解闷的。在我最愤怒最暴躁的时候，我抓起一个烟灰缸，就要把那个电视砸烂，电视里面的一个女人说了四个字，让我觉得好像晴天霹雳一样，整个人都呆了，然后，豁然贯通，就好像地狱的大门突然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四个字？你听到那个女人说什么了？”我好奇的问。《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我看过好几遍，没觉得哪个女人说的话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是女娲说的，她对将臣说‘我要将这个世界灭世重生’，对，就是这四个字，‘灭世重生’！”

“灭世重生？你说你要将这个世界灭世重生？！”我从沙发上跳起来，震惊的看着陈小刚。

“不错！”陈小刚也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眼放着光，挥舞着拳头说道：“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打断母亲双腿的年轻人没有错，那些庸俗的女人没有错，那个出卖自己肉体换取金钱没有错，那些用别人的痛苦和生命发财的人也没有错！是整个社会错了！是的，是整个社会错了！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人性和价值观已经被严重的扭曲！我们几千年的忠孝节义到哪儿去了？我们推崇的仁义礼智到哪儿去了？我们一直标榜自己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为什么现在到哪里都会被别人嫌弃？！这不是个别人的错，不是白壁上的瑕疵，不是一点点的污垢，已经不能通过简单的洗涤就能清洗的！对，女娲说得没错，必须灭世重生！整个人类社会病入膏肓，已经满身流脓，必须把它全部灭掉，让它从头再来，像一个婴儿一样重新成长起来！”

陈小刚挥舞着拳头，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昂，放着光的眼睛竟然渐渐的变成了红色，血一般的红色！

我震惊的看着陈小刚，喃喃的念道：“你疯了，你疯了！”

“我没疯！”陈小刚红着眼睛叫道，“我没疯！一棵大树虽然还没有枯死，但是整个根已经完全腐烂，整棵大树的死亡也是迟早的事！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它挖掉？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的树苗在原地成长起来，慢慢的重新成长为参天大树！”

“我要把各种厉害的灵体引到人间，让一半附在生人身上！我要带领这一支人鬼混杂的大军，用最短的时间掌控整个人间世界！我要重新推行我们伟大的儒家道理，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我要给所有人树立正确的人生观、道德观和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