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金家人满面愁绪的坐在病房里等着金灵醒过来,闷声不语的照顾了几天,金父金母还是看不下去自己女儿受这委屈,由金灵大哥开了口,说是要离婚。
这下遂了陈家老两口的心愿了,早就想离婚了只是一直没有由头,如今虽是我们陈家对不起金灵,可若是真要离婚呢那还是赶紧离了算了,这么吊着自己儿子算个什么事,说到底也是金家人欺骗他们在先。
说离就离,金灵小月子还没做完就被娘家人接回了家,离婚手续也陈朋一个人去办的,跟民政局里的都是老熟人了,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没啥羞不羞的,反倒是办离婚手续的小李反过来安慰陈朋:“这人啊,哪有不看走眼的呢,日子还得过啊,离了倒也清静,你还年轻,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话里话外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风凉,那时候的人愚昧无知,明明自己也是女人,也生过孩子,却似乎并不知道流产对女人的影响有多大一般,这种时候总是看笑话的人比较多。陈朋听出来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尴尬的陪着笑把离婚手续办了,转身就回了家。
他是个懦弱的人,没有什么远大志向,早些年年轻的时候想去当兵,愣是被自己父亲给拦下来不让去,说部队辛苦,怕想他,丝毫不为自己孩子打算,也不在乎自己孩子想的是什么,陈家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强势,陈姥爷的这种强势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好几代人。
回到家的陈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呆了很久,心里的苦闷不知道该跟谁说,莫名其妙的就离了婚,金灵给他扔下一个孩子就走了,想到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赶紧走出房间去北屋里看看,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把年纪本该享清福了却还在给他带孩子,心里越发的烦闷,实在不知道往哪发泄。
“妈,我抱会儿,你吃饭吧,吃饭了再说,我看看能给她哄睡着不。”陈鹏从陈姥姥手里接过陈漪,心里多少有些触动,孩子这么大了,自己抱过她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金灵在时从没让他操心过孩子,如今离婚了他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顾了。
陈姥姥去厨房里拿了碗筷,又端了菜放到北屋桌子上。
接着又跑去酒架上拿了一壶乌龙酒,拿了个小酒盅摆好在桌子上,才去叫在西屋里看新闻的陈姥爷过来吃饭。陈姥爷爱喝酒,每天中午二两酒,不在乎好坏,有酒喝就行,喝了酒以后脸红还爱发火,一发火特别吓人,人送外号陈红脸。今天中午喝的就是乌龙酒。
这乌龙酒是追水县的自产酒,透明玻璃瓶上雕着九条龙,应了九龙戏珠的景,这乌龙酒不是随意叫的。传说追水古时候叫乌龙集,追水靠着淮河,整个区域都由淮河贯穿,说是这靠着乌龙集的淮河这一片,水里有一条乌龙,都说龙能呼风唤雨,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条乌龙。有一年乌龙集发了大洪水,冲了整个集,好多人家里的房子都被冲到了,没有地方去,只能跑到大埂上躲水,这大埂贯穿整个乌龙集,是乌龙集最高的地方了,若是大埂也被水淹了这集里的人就逃不出去了,命也没了。夜里睡不着的人愁的要死,眼看着水位越长越高,马上就要淹了大埂了,心急如焚。就看着水里蹿出一条头上有角目光如炬的龙,借着水势腾云驾雾翻到了天上,在云层里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天空开始霹雳惊雷,雷电照的夜晚像白天一样亮,看了好一会儿人们才发现这龙是在替他们挡雷,一直到后半夜雷电才渐渐没了声影儿,也不知道那龙去了哪里,第二天水位开始下降,傍晚时水位平了以后有胆子大的人一起去河边找过那乌龙,只是找也没有踪迹,仿佛那一晚的乌龙集都是幻想,天亮以后再也没有那乌龙一点点的踪迹。
后来乌龙集就不在叫乌龙集了,老人们说乌龙都不在了,再叫乌龙集就没意思了,当时的县令就把乌龙集改为了追水集,也是对那条替人们挡灾的乌龙寄去一份思念与祝福,当时的人们觉得那乌龙定不会无缘无故的走了,一定是追着水走的,势必要拦着水妖,让那水妖不能在祸害人间,于是改乌龙集为追水集,后来新中国成立以后才改为追水县的。
而当时酿酒的老板为了纪念乌龙,也或许是为了自己的酒的销量更好,亲手带人酿了乌龙酒,毕竟有故事的营销更好赚钱,老板也是个聪明人,好在酒也好喝,不然也真是对不起那乌龙。
这陈姥爷喝的便是那乌龙酒。
自己倒酒自己喝,他向来如此,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不需要别人插手。
嘴里喝着酒心里也在发着愁,太师椅上坐着偷偷瞄了眼自己儿子,想说些劝他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没离过婚,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人。
自己小儿子与金灵离婚,他的确是导火索,也的确天天想着小儿子能赶紧跟金灵离婚,他看着金灵就烦,总觉得自己儿子娶了是给自己家抹黑,他可是个共产党员,怎么能让儿子娶个疯女人呢。可现在看着抱着不满周岁的娃娃坐在一边边哄她睡觉边满面愁容的小儿子,自己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总觉得小儿子窝囊,不如大儿子硬气,可大儿媳妇比大儿子还要硬气,怕老婆,还要了两个闺女,真是,越想陈姥爷越生气,憋着火把饭吃饭了筷子一放就进屋午睡了,一句话也没说。陈姥姥感觉出来了也不主动跟他搭话,这陈姥姥肚子里也憋着一团火,她是想抱孙子的,这下好,老头子一冲动把孙子打掉了,她心里气得要死可不敢跟他发火,只能晾着他,不睬他,让他自己一个人难堪。
再回过头看看自己儿子,真是越看越生气,好好的家弄成这样,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直到她死,她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