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的上午,颂猜,和亦兵亦农双方都引来了各自的援兵。
颂猜方面来的就是自家公司的阿华。昨天晚上,他跟老板娘阿香通过电话之后,转手就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的表弟痛骂了一通,怪他不懂世事!最起码的,应该在领人去老板的家里之前,先跟老板通一个电话,确认之后再做后续的行动。
小刚被骂以后,肯定是满腹的委屈。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人好事!
待到一大早来到了老板的家里以后,阿华立刻就原谅了自己的表弟,因为:这位大哥跟老板颂猜长得实在太像!谁看之后,都不会怀疑他们就是亲兄弟。另外一位年轻些的所谓三弟,不就是十天前自己带的那个旅行团里的客人吗?记得那天是自己爷爷的八十大寿,中午过后把车子交给了老板颂猜。然后就是……没人能做辅助解释的话,小伙子根本理不清其中的蹊跷。他没想到,就是那趟老板送客人去机场,才偶遇了自己的三弟。所以,其实整件事情,跟那日中午阿华与老板交车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
看着老板家里的冰箱已经空空如也,阿华明白,这是他们一家要出远门,已是提早几天控制了食物的采买,免得人都走了,冰箱里还平时一样塞得满满的。所以,阿华主动请客,为老板一家三口加上两位特别的客人,买来了街边的早餐美食。
早餐过程之中和早餐之后,家里的气氛持续尴尬。吃过早饭,阿华还是磨磨唧唧地赖着不走。基本上,他已然确定了昨夜的判断,那就是:这兄弟俩人不是老板欢迎的客人!说不准,老板他忽然要出远门,就是为了要逃避这两人都说不定。
阿华赖着不走,反应灵敏的老三亦兵开始看着他不顺眼!这年轻的小伙子,上次过来旅游的时候,倒也觉得他蛮聪明蛮周到的。因为爷爷八十岁的大寿,他在中午时分要提早回家。结果,二哥过来接手开车送客,自己才得机会认出来:曼谷这家地陪公司的老板,就是自己失踪了三十年的二哥亦工。
但是,这孩子他赖着不走是什么意思呀?看着他滴溜溜乱转的一双眼睛,亦兵知道这家伙不安好心,必须想法把他支开!
“阿华,多谢你过来看望我们,还请我们吃早饭……你,不用去公司上班了?”老三亦兵率先发难。他以为这儿就是二哥的家,我二哥是你公司老板的话,花钱雇这孩子过来打工的,都已经是上班时间了,你还赖这儿干嘛?
小伙子也勇敢得很。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啊……对呀!我今天放自己一天假,来看一看李先生您和大哥。如果,你们今日要去哪儿游玩的话,我可以亲自带路!”虚幻一招,说法好像没破绽。
“我们今天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面待着了。去上班吧,你看你这拿着钱不上班的,跑这儿耗着什么意思啊?去吧,我们这两天不旅游。真要出去游,也会让我二哥亲自领队!”老三也是当着老板的人,所以,看见了年轻人,就习惯性的爱使唤。况且,他的第六感正告诉自己:这家伙来者不善。呆家里时间长了,弄不好制造一个机会出来,让我二哥一家人全溜掉啰。那就是,煮熟的鸭子也要飞走的感觉。
此时,大哥在帮着弟妹在厨房里收拾。而主人家的小儿子被一个人撂里屋,正看着他喜欢的儿童剧。主人颂猜,一声不吭地坐在楼梯之上。
听到这话,阿华小伙不高兴了:“我公司大股东的家里有事,我二股东自然要过来帮忙啰!我今日放自己一天假,不用向人请示。除了看一看你们,还瞧一瞧我老大,看他要不要我驱逐一下家里的不速之客?!”
说完这话,阿华的脸上一阵绯红。为了协助老板,他可是打算赴汤蹈火的。心里还琢磨着:这老板的三弟怎么如此牛哄哄的?如果颂猜老板开金口,我肯定是没有二话,把你们轰出去再说!你还反过来想把要支开我?没那么容易!
听到阿华如此说,女主人阿香停住了手里的活,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心里想:这阿华也真行!前晚丈夫才说过给了他两成的股份,阿华今日就能用得如此流利?
知道妻子在看着自己,颂猜他没有转头,也不做任何评论。他知道,这个时候多说话会走火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节言”、“节行”和“节距”吧?反正这个时候,最好的策略就是“以静制动”。
嘿呀……老三想:这还遇到一根稚嫩的硬骨头?他算老几呀,会是公司里的老二?看着也不像啊!又或者,就是公司太小。
上午九点刚过,亦兵的援兵也到了,就是那位刚刚回过乡省亲的李老华侨。就是他,帮助李氏兄弟俩神速地办好了商务签证,才得以顺利来泰。今日早晨起床不久,亦兵通过二哥家里的座机电话,打通了李老在曼谷的手机。所以,他老人家吃过早饭以后,就开着车子奔过来探望。其实,他对浏阳李总讲起失踪三十年的故事,也是极感兴趣。
一辆崭新的黑色梅赛德斯,停在了主人公颂猜的家门口!
又是这一款?!颂猜一看,与普吉时王总的那一款相同。后来,它被麻师兄买断下来,车子开过两年以后,师兄把它又一次转卖掉;在阿香的眼里,这不是跟女儿刚买的二手车一模一样吗?这辆车,还没有女儿的那一辆新呢!
一辆十年以上的老款奔驰,老三亦兵也识货。他知道:中国大陆也有这款车,但大多都是进出口公司老总的座驾。十几年前,这种车子刚在大陆时髦的时候,有相当比例的还是走私进口。正确地说法就是:这些走私的豪车,被海关收缴后拍卖,才能允许市面上流通。否则,就是抓住一辆车,可以摸出一串人的说法。
亦兵的朋友多,这种故事听得也不少!所以,从这辆黑车得身上,老三可以判断:十几年前的李老先生,肯定是赚了不少钱。
进门之后互相介绍,李老也被眼前颂猜的长相吓了一下!这泰国人,跟自己回浏阳认识的李家老大太像了。同时也可肯定,这位李总(浏阳花炮公司老总)讲的故事为真。他确实在泰国旅游的时候,见到了这位失踪多年的二哥!
热闹地介绍和寒暄还在进行,一旁的老大亦农却在指着自己的腕表,对着三弟使眼色。
亦兵低头一看的腕表,呀!已经是国内时间上午十点多了!曼谷比北京时间晚一个小时,难怪二哥家里墙上的挂钟才九点多钟!满舅是早班的飞机从首尔起飞,只需两小时多一点就可抵达首都机场。如果满舅办好了再飞长沙的机票,那就完了,起码耽误三四个小时以后,才能够再谈飞曼谷的事。
“李老,能不能借您的手机一用,我有急事打两个电话去国内。还有……借您的车钥匙也用一下。”已经认识了李老,就不用客气。老三亦兵开口借工具了,开始准备进一步行动。
“电话您随便用,打中国很方便的。这车钥匙……”李老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把手机和车钥匙一同递了过去。
亦兵接过两样就到从前门口走出去,直奔街对面的黑车。这驾驶室怎么进人呀?走近一看,哦,泰国的车子驾驶室在右边!好在车子其它功能的操作无碍,亦兵启动了车子以后,开到前面掉了一个头,转身就把这辆老款的黑色豪车,徐徐地开回来,堵住了二哥家里的的车库门。跟昨夜小巴堵门的方式一模一样。
昨天傍晚,二哥一家差点从这儿逃脱!幸亏那辆小巴过来得及时。此时此刻,车库里的小车还在,门户又随时可以大开,真不让人放心!估计待会儿的电话要长一点,能把车库门堵上,老三的心里觉着妥妥的。
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看到这儿,阿华是真生气了。他跨前一步想要理论此事,却被进门来的老三一手掌推开:“你晚一点再说哈,我要到后院打两个紧急的电话。”接着,他又跟李老说道:“您们先聊着,我先打两个电话!”
“去吧去吧,你随便打!”老华侨热心地说道。
来到后院,亦兵很快拨通了满舅的电话。此刻,满舅刚刚落地首都机场机场不久,正在犹豫是在北京休息一天呢,还是直接回长沙。得知三外甥在曼谷找到了的二外甥亦工,老人家肯定是大喜过望,当即同意马上飞来曼谷。但是问及护照上的签证,他却不甚清楚,好在身边的两位随从徒儿可以帮忙,弄清楚确实是一年多次往返的签证。既然上次来泰国是半年前,那么这会儿再来一趟根本无障碍。
满舅在机场等候进一步的安排,亦兵的电话又打给了自己的兄弟老淼。千叮咛万嘱咐地,请他一定搞定满舅马上飞曼谷的机票。行或不行,都要在下午两点前,打个电话来泰知会。接下来,兵哥告诉了老淼满舅的电话,说他老人家目前就在首都机场等候他的好消息。满舅的整个行程,就交由老淼全权安排和协调了。
老三在打电话的当口,李老华侨也做起了颂猜的工作:噜猜(孩子啊),你这故事也是蛮神奇了。在老家无理由失踪了那么多年,却跑到曼谷这儿生活得挺好!但是,过去的二十几年,大陆的改革开放确实做得不错。老家浏阳和长沙的变化,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如我这种经常回乡的人,回到老家都找不着方向,你要是能够回去呀,一定是摸不到家门。
你的生身母亲确实依然健在,并且,是以一种特有的方式,在等待你的回家。那一针一线做好的三十双“千层底”,谁看了之后都无法不落泪。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忽然间从家乡失踪了那么多年呢?
老先生不知道满舅的事。老大亦农正欲开口,被二弟亦工抬手制止。
颂猜双手合揖,捧在胸前做了一个深谢的动作,满怀歉意地说道:“丕(大叔),离开的原因很特别,说出来话就长。今后有机会,我一定找机会跟您当面报备。今日,我就找您打听一件事:您前次回国,认识了我三弟和大哥。但是,您有没有看见我的舅舅?”
“啊……您的舅舅?”老人家无辜地看了看一旁的亦农,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道:“我可能待的时间比较短一点,没有见到你的舅舅。也没有说起满舅的事。对吗?”说完以后,老人家还看了看李家老大。
亦农只能是不知所措。
打过电话,老三回到的房里。不久,轮到阿华主动发难了。他觉得:不想办法打破目前的僵局,老板颂猜根本就无法脱身。
“李先生,我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李老的车子挪开一下。您们来到这儿算是客,如此粗莽地把车子横在我老板的车库门口,显得太不礼貌。咱泰国人不喜欢这样!”
“是啊,阿华。我们过来跟二哥相认也是太不容易。至于他愿不愿意跟我们回中国去看一看,此时还无一个很好的方案。但是,我还真是担心我二哥再一次失踪……如果那样,我就真是对不起我们的母亲。你们泰国人信佛,讲究积攒福德,我们中国人也是如此。可以说服他回国看一看,见一见我们的母亲,也算是在帮助我的二哥保佑福德吧!”老三说完以后,还看了看自己的二哥。颂猜坐在楼梯之上,脸色不咋好看。
“但是,你们这样做,等同于挟持。这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阿华想威慑一下对方。
“这是家事,跟法律无关!”虽然觉得对方讲得有些道理,但这个时候,亦兵没打算退让。
“如果我这会儿报警,您猜警察过来了,会帮谁?”阿华觉得自己找到了有力的抓手。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老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对泰国的情况不甚了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搏了!这个时候,他觉得先前有点小瞧了这位小伙子阿华。
“叮铃铃……叮铃铃”李老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到耳边一听:“哈罗……喂,找兵哥啊?好好好,李总在这儿。”李老把电话交给了老三亦兵。
不到一个小时,老淼就把事情办好啦?“……喂,喂,老淼……哈,怎么样?”亦兵接着电话走到了后门口,背对着房间里的一众人等。
老淼在电话里面报告:今日飞曼谷的航班全满。我帮满舅定好了明日早晨的飞机,从白云机场飞曼谷。上午十一点半可以抵达曼谷的廊曼机场。这会儿,我在安排他从首都机场飞广州。我也立刻去广州,与你满舅在白云机场汇合。明天早晨,我亲自把老人家送上直飞曼谷的飞机!
“非常感谢!”兴奋的亦兵准备急急地收线,对方却呼叫道:“慢着,你舅要我给你一个电话,说你可以先跟一位叫做‘蒙恬’的人联系一下。他是满舅的徒弟,估计你都不用去机场去接他。‘蒙恬’应该会去接他。”之后,老淼告知了兵哥“蒙恬”的曼谷手机电话。
把电话交还给李老以后,老三显得神清气爽的,虽然昨天一个通宵未合眼。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已经不远!既如此,他的底气一下子充足了许多,愿意跟小伙阿华赌上一赌。同时,也要跟固执的二哥赌一赌气。
他开心地看着大哥,问道:“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啦?”
“阿华说要你的车子走开,否则要报警!”大哥真是在全神贯注,他赶紧提示三弟刚才的话题。
“哦,对的……”亦兵盯着阿华说道:“小伙子啊,你也不用报警。我们让你的老板自己做决定吧。”
听到这儿,颂猜坐直了身子,因为,他已经听清楚三弟跟他朋友电话里的所有信息,知道他在安排满舅来泰。此刻,三弟忽然更换了语气,一定是在电话之后,有事要交代。
“二哥!您一直以为我们在骗您。但是,我和大哥生活在满舅身边几十年,我俩完全可以确认,满舅不但是没去世,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他看了看大哥,决定捅破最后的这层窗户纸。与其跟满舅见面的时候出什么意外,还不如今天给他打个预防针。打定了主意以后,老三接着再说:“大哥昨夜说起:您可能是小时候梦游,在梦里误杀了满舅。所以,这糊里糊涂地一逃就是三十年。刚才的电话,就是安排咱们的满舅飞泰国!他老人家明天的飞机,中午前后就可以抵达廊曼机场。届时,你可以好好地看一看,咱们的满舅究竟是不是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亦兵又看了看阿华,继续道:“今天下午以后,我和大哥也不打算守着你们了,免得你阿华死缠着我们不放,还说报警啥的。如果你的老板,依旧选择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他可以在任何时间,带上嫂子和孩子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老三亦兵还真敢赌?!
三弟的一通话,说得老大亦农一头的汗。而此一刻,豆大的汗珠顺着颂猜的太阳穴和脸颊,正不停地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