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濂是准备在韩国公府陪着韩暮华好好歇一天的,但是午膳过后,李乐就送了曹国公的口信来,让他快些回府一趟。
李濂不明白父亲这个时候寻他做什么,但是非常时期,他也不敢怠慢,吩咐了徐嬷嬷和丫鬟们好好照顾韩暮华,又留下了两个身手好的护卫在暗处保护,这才放心离开。
韩暮华受了伤,韩老国公亲自发话免了她的每日请安,让她在锦墨居里好好将养着。
三夫人时不时过来陪她说话。其他人得了老夫人的令也不常来打搅她。
和煦长公主和宜宁郡主大早又去了宫中。
韩暮华就安心在锦墨居里养身子,老夫人听二奶奶鲁氏说她身上有瘀伤,特地让桂嬷嬷送了好些上好的膏药来。
锦墨居的斑竹在院内投下一片阴凉,午后,韩暮华让丫鬟们搬了一条小案在竹林里乘凉。之前在方雅轩给李濂定制的那几套夏裳,她看着不太满意,不是太素了就是样式配的不好。这会子她没事,李濂又急着穿,她就借着这个时间随意的改改。
赤芍在一边陪着她,见她在李濂的衣摆处绣了一朵精巧素白的茉莉花就抿嘴笑了起来。她笑的韩暮华一阵脸红。
“花”与“华”同音,她这点小心思赤芍都能看出来,李濂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李濂不愿意告诉她,圣上要将宜宁郡主赐给他做平妻这件事,韩暮欣都拿这来威胁她了……
妙函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跑过来,神色有些古怪。她朝着韩暮华这边快步走过来,“五小姐,累了吧,进屋喝碗冰镇酸梅汤吧。还是我娘刚做的勒。”妙函是韩国公府的家生子,她回娘家也让妙函与家人多了相处的时间。
韩暮华没有拒绝,在妙函的搀扶下。去主屋,又转头对赤芍道:“赤芍。你帮我把针线筐收拾一下,一会子拿到屋里来。”
进了内室,将小丫鬟们都谴了出去,韩暮华坐在玫瑰椅上,才看向妙函,声音平静问道:“到底是何事?”
妙函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火漆封的信封交到韩暮华手里,“五小姐。这是方才奴婢去大厨房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婆子撞到后塞进奴婢手中的。她说务必让奴婢亲自交到五小姐手中,还……还说了表少爷的名字。”
妙函又想到上次在铺门前的经历,忙低下了头。内心忐忑。
韩暮华有些欣喜,没想到林云鹤这个时候会托人送信来,她让妙函去门口看着,她坐在玫瑰椅上拆开信封,逐行看信。
小半盏茶的功夫。韩暮华已经消化了信中的内容,这信件确是林云鹤的笔迹,最后还有他的私章,只不过却没有提到他自己的点滴情况,不过他既然能些信。就说明他还平安。
喊妙函端了火盆来,亲手将信件烧掉。
韩暮华开始思考林云鹤这番安排的原因。
前阵子雨花没了,她身边一直少了一个二等丫鬟,但是因为这段日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西北大旱上,圣上又倡导节俭,她身边这个丫鬟就一直没补上来。
而林云鹤信中则说要给她安排一人填补雨花的缺,让她莫要先急着安排。
她自是不会怀疑林云鹤对她不利,她只是不明白林云鹤怎么对她身边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他们相隔可是“十万八千里”。
即使林云鹤的身边的能人了得,能混迹在曹国公府中,也不可能这么时时的将她的事情报与他,更何况,李濂根本不是个简单的人,他又怎么会任由别人在他院里安插暗桩。
妙函见她想事情出神,有些担忧,她起身端了一碗冰凉的酸梅汤给她,张了张口,还是说了出来,“奴婢有句话想要对五小姐说,不知五小姐可听得?”
韩暮华接过玉碗装着的酸梅汤小啜了一口,嗔怪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奴婢觉得,五小姐还……还是少与表少爷来往的好,奴婢知道你们自小关系便好,可您现在是曹国公府的奶奶,若是要有心人发现了,对您对二少爷都是打击。”说完,妙函偷眼觎她,她实在是为了韩暮华担心才这般劝解。
韩暮华放下手中的玉碗,良久才叹气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并非是没有分寸的人,可心里就是放不下,罢了,我知晓了,以后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吧!”
以前她没打算与李濂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她的想法不同,也是时候将该断的断清楚。她既然已经选择了李濂,就应该放手,林云鹤很好,他值得更好的,不应该耽误在自己身上。
李濂一直到天色黑沉才来韩国公府寻韩暮华,两人用了晚膳,韩暮华怕他白日里劳累,就让丫鬟们铺了床早早歇息了。
夜间比较凉爽,内室又放了两个冰盆,此时一点也不热,韩暮华生活习惯一直很好,早睡早起,所以在李濂怀里躺着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睡着了。
因怕碰到李濂后背的伤口,两人都是侧着睡的,李濂一手搭在韩暮华的腰间,一手被她枕在颈下,听到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的内心才安稳些。在韩暮华的乌发上落上一吻,李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耳廓。
白日父亲与他说了一件事,让他震惊不已。
父亲说,他的庶弟竟然是圣上遗落在外的皇子!那个体弱多病,闻风就倒的李颐竟然是圣上的血脉!他想起了端阳那日,圣上扮作“七爷”来府上的情景,在海棠林,他第一次见到李颐那惊呆了的表情,怕是圣上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的。
这么多年,圣上都没有立储的打算,难道是想把皇位传给李颐?
自从朱首辅倒台后,圣上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听内监说,圣上还吐过血,身体都这样了,皇后嫡出的大皇子也已弱冠,他却迟迟拖延,难道是因为当年的冷姨娘?
这个秘密目前除了他们父子和圣上没别的人知道,圣上是在逼着他们站在他这边。
原本就扑朔迷离的朝堂形式,因为这件事更是成为了一滩浑水,宫中贤妃娘娘无出,皇后一直在拉拢贤妃,若是韩国公府站在皇后这边……那么曹国公府与韩国公府便会成为死敌!
这其中还有和煦长公主和宜宁郡主在搅局。
李濂阴沉的眸光一闪,只怕这次西北大旱是决定朝廷局势的最重要的一步!
第一批出使的是詹事府詹事林雁山和韩国公府二少爷韩霖,随后就是沈玉珩与鲁骁骑,最后他也会离京。不知这场天灾结束,局势会花落谁家。
又过了两日,就到了二少爷韩霖出征的日子。
前一日林雁山就来了韩国公府,将要置办的东西和途中的注意事项都清楚说与韩霖听,二夫人在流霜阁哭了一下午,直嚷着韩老国公偏心,为什么不叫大少爷去冒这个险,欺负他们二房的没人。
韩老国公气的连临行前一天都未去流霜阁看望韩霖。
一大清早,韩国公府里就忙碌不堪,小厮们进进出出的搬东西,二夫人还担心带的东西不够,亏待了儿子,甚至连平日里常用的累丝镶红石熏炉都叫人装车了……
老夫人站在旁边直叹气,“你这些带上了也用不着,这可不是去旅行,这是去西北救灾,别说一路上锦衣玉食,就是能吃饱都谢天谢地了,你想带这些让你儿子还没到西北就被人抢?”一番话说的二夫人更是伤心欲绝。
好似韩霖是去送死一番,最后还是韩老国公发了火,她才止住了哭声。
待到辰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林雁山就带了一个包裹,一个贴身的小厮,两队护卫。而韩霖光是二夫人给他收拾的物事都占了一马车,他一身玄色阔袖蟒袍很是威风,但是因为常年浸淫于酒色,身体单薄了些,少了点男子气概。
韩国公府用了三辆轻便的青帏马车送他们到城门口,离城门一里外有军士接应,他们此行紧急,又带了不少赈灾的物资,兵将就约一两万人,这完全就是在行军,二少爷韩霖带的这些东西,到了城门一里地也都要放下。
赈灾物资都带不完了,谁还有空闲帮他带这些用什!也不怕别人笑话,再说越往西北走,那些灾民就跟虎狼一般,他那些东西带了也会被抢,到时候还得分派人看守,浪费兵力。
韩老国公带着一大家子,还有李濂韩暮华夫妇,韩从蓉,回娘家送哥哥的二小姐韩暮雪一起将他们一行送到城门口。
站在高高的城门上,能瞧见远方安营扎寨的士兵们,还有伫立飘扬着的旗帜。
酷暑下,人人都是满头满脸的汗水,仿佛西北的干旱要延绵百里扩散到盛京来。
韩霖最终还是没能带走那车东西,蔫着脑袋骑着马跟在林雁山身后,他那垂丧的样子与身边护卫们昂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二夫人眼睛肿着,不断的朝着远处挥舞着手臂,这还是韩霖第一次离开盛京,去的不是江南温柔乡,而是西北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