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空港屠杀事件当晚,柏林南市区无名地下酒吧。在欧洲的废墟中复兴最快的地方不是被战略轰炸变成瓦砾的工厂,也不是被KNIGHTMARE的铁蹄碾碎的大楼,而是一个个灯红酒绿乌烟瘴气的地下酒吧。之所以称之为地下酒吧,是因为那些酒吧都是直接用大战中幸存的残破防空洞改建而成,这种酒吧里汇聚了下九流的无赖们和战后新兴行业的各种精英人物。当然,从战后的废墟中会兴起何种不太需要本钱的行业,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此刻,两个穿着贴身黑色便装的男子正坐在这个无名酒吧内侧贵宾区的一处雅座上。和外围弧形穹顶上满是龟裂和裸露钢筋的公共区不同,贵宾区经过了精心的修饰,不仅仅修缮了在战争中碎裂的弧形穹顶,更是添置了各种完好雅致的座椅和雕花隔墙,这里也没有劣酒和廉价香水的味道。鲁鲁修·V·布列塔尼亚整了整黑色的高领边,拿起高脚杯朝对面的同样一身黑色的圣婓示意,圣婓也举起了酒杯,和魔王相视一笑,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鲁鲁修笑着放下杯子指了指圣婓腰间精致的黑色剑匣,说:“凌云,现在还有时间,不妨聊聊那把剑的故事。”白天时两人穿过了市区的重重封锁,机场的刺杀案已经惊动了黑色骑士团,大街上和警察局里到处都是带着单向光眼镜的骑士团特派观察员在游荡,很显然魔王的双生子也从这次看似简单的“黑帮和恐怖分子火拼”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但是在圣婓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冒险回到了机场,伪装成工作人员取回了装备,而魔王当然看出了杀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取回那把黑色的短剑。
黑发杀手俊美的脸上带着微笑,他轻轻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束起的长发,侧着头用那双冰冷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对面的魔王,说:“这把剑是一个故人的遗物。那个人曾经割开自己的手腕,用她的宝贵的鲜血挽回我一文不值的生命。”圣婓顿了顿,重新给魔王和自己倒上了一杯香槟,然后直视着鲁鲁修的紫眸说:“所以,我对着这把剑立了誓,要让它的剑刃饮尽所有带着恶魔符号的人的血。”鲁鲁修笑了起来,他也正视着圣婓黑色的眼睛,回答:“凌云,你想要的只有那点而已吗?”鲁鲁修顿了顿,拿起酒杯轻轻的晃了起来,接着说:“那么我告诉你我要什么。我在黑色的监狱里立下了誓,要让这个世界流干最后一滴污血,要将我的名字刻在新世界的扉页上。而你,无论你带着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无论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唯一可以给你的奖赏,就是让凌云这个名字刻在我旁边。”圣婓微微低下了头,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剑匣,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魔王,举起了酒杯,笑着说:“新世界的扉页?对于你来说或许地狱的最底层更加合适。”鲁鲁修大笑,也举起杯子同黑发杀手轻轻一碰:“你与我同往?”圣婓将杯中酒喝干,笑道:“我还有别的选项吗?”魔王点了点头,放下杯子,对一旁眼中闪烁着暗红的黑帮招待员打了个响指,然后对残忍无情的深红骑士做了个‘入席’的手势。
数分钟后,酒吧最里端封闭会议室。这个豪华的会议室是曾经防空洞的政府要员隐藏区,如今变成了柏林第一大黑帮首脑的秘密聚会地,此刻整个柏林地下世界的主人,海德里希就坐在这个大厅最里端的黑色沙发里,他满头金发梳成了雅致的分头,加上白皙英俊的脸,修长的身材和一身棕色的西装,怎么看都像是大学里的教授,而不像是藏在黑暗中为了钱无所不为的恶徒。
“阁下!今天那票生意让我这边折了一下就折了七个好手!而现在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让我怎么同剩下的兄弟们交代!”一个满脸刀疤的络腮胡子大汉站在大厅中央,用压抑着愤怒的语气对海德里希大声说道。大厅左边一个浓妆艳抹好似人妖的男人揉着怀中少女柔软的胸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罗姆,与其责怪海德里希,还不如说你们‘响尾蛇’的人水平太次,连对手的头发都没留下一根,就变成了一地零件。”“该死的人妖!**的再说一次试试看!老子亲手给你来个变性手术!”络腮胡子大汉听到这番阴阳怪气的话,立刻就烧红了眼,额头上粉红色的刀疤在不停跳动,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锯齿长匕首,用力向地上一掷,巨大的力量让刀身没入了木地板中,他身后的一排部下们也扔下了手中的酒杯,纷纷站了起来。海德里希见到局面失控,也站了起来,微笑着用那双狭长而冰冷的绿色眼睛环视着众人,平缓的说:“好了,罗姆,绅士不该在这里亮刀子。而你,艾克,我想你怀中的小宝贝可以帮你清洗一下你的嘴。”
大厅两侧分属于两人的部下们本来已经剑拔弩张,但是海德里希的话如同冰水一般瞬间就把大厅里的怒火给熄灭了,罗姆悻悻的行了个礼,然后示意部下放松,另一边的‘人妖’则毫不在意,如老大的‘指示’一般捏着怀中少女的俏脸旁若无人的深吻。海德里希无奈的笑了一下,准备安抚罗姆几句,可是突然被推开的橡木大门打断了他,他扭头望去,只见门外的守卫们纷纷带着一脸恭顺侍立在两旁,迎接两个陌生的黑衣男子,当然,地下世界的首领没发现他那些反常的部下们眼中都闪烁着一丝丝暗红。
鲁鲁修带着圣婓大步走进了满是香水味和酒气烟味的会议大厅,两人丝毫不在意四周惊异而戒备的目光,他们径自来到大厅中和海德里希相对的主位上,然后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鲁鲁修在柔软的沙发上摆出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翘起二郎腿对一旁的圣婓做了个手势,圣婓会意的站在魔王侧后,他用看待宰动物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大厅里的人。
大厅两侧的黑帮帮众们盯着这两个小白脸似的男子看了一会,纷纷松懈了下来,整个大厅里加上首领在内黑帮一方共有22个人,而且都是帮会中的一流精英人物,来者却只有两个人而已。
海德里希却没敢放松,他一时想不出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门外的守卫一路放行,但那个黑衣少年身后随从的目光却让他微微打了个寒颤。于是他对众人打了个手势,让属下们保持戒备,然后用温和的声音对鲁鲁修说:“恕我无礼,还请阁下赐教尊姓大名,今晚如果我们有什么能够为阁下效劳,直言无妨。”鲁鲁修拿起沙发前茶几上的酒杯,倒上了一杯烈酒轻轻品了品,回答:“我的名字?有两个。不知道你们今晚想听到哪一个?”海德里希把左臂背到了身后,手指压在了后腰的枪扣上,然后作势微鞠一躬,说:“如果可以,请两个一并赐教。”鲁鲁修优雅的放下了酒杯,毫不在意的回答:“一个叫做绝望,还有一个叫做死亡。”海德里希脸色一变,抽出了后腰的枪示意众人准备动手,可是魔王紫色的双瞳中已经闪出了暗红色的CODE,他轻轻一挥右手做了一个指令手势,朗声道:“我的名义命令,在晚会开始前,各位要回答我一些小问题。”那抹暗红色迅速的占领了大厅中所有人的眼睛,四周原本脸上充满戒备弹跳而起的黑帮帮众们纷纷静了下来,海德里希握枪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轻轻的垂下了枪口,静静的看着对面的魔王。
“故意把最麻烦的部分留给属下算是恶魔的趣味?”圣婓顺了顺长发,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反握在手中,顺手将一副精致的眼镜架上了高挺的鼻梁,对稳坐在沙发里的魔王抱怨。鲁鲁修侧过头笑着回答:“我以为那是你最喜欢的部分。”说罢,他扭头向海德里希问道:“海德里希先生,今天空港那票大生意的主顾是谁?”海德里希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鲁鲁修轻轻的用食指敲了敲鼻梁,“居然连主顾都不知道?这种情况只可能发生在街头的廉价杀手身上。哼,要不然就是主顾的身份已经高到了一定程度,执行者不配知道。如今看来第二种情况更加合适。”想到这,鲁鲁修接着问:“你和主顾如何联络?酬金如何支付?”海德里希用毫无感情而平缓的声音回答:“只有‘庄家’发来的单向联络,给我们行动计划,我们没法主动联络。今天的行动没有酬金,‘庄家’给予的生意渠道和安全庇护就是报酬。”
虽然没有直接得到确切名字,但是魔王心中已经确定了目标和方案,毕竟能在欧洲让政府睁只眼闭只眼的人物实在不多。鲁鲁修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轻松的靠在沙发里,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残酷的微笑,对侧后的黑发杀手说:“一分四十秒,好好尽兴吧。”说罢,他的左手伸进口袋里按下了起爆开关,一声闷雷从厚重的橡木门外传了进来,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大厅天花板上豪华的水晶吊顶灯一闪而灭,圣婓那张带着期待微笑的脸一刹那就消失在了随之而来的黑暗中。
黑发杀手的影子瞬间就和黑暗融为了一体,他手上的短剑挽出了一朵无光的黑色剑花,朝大厅中慌乱的众人扑了过去。此刻海德里希也从GEASS中回过了神来,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各种各样的叫骂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他也明白有异变发生,连忙大声命令四周的众人立刻安静,向大厅中央包围。海德里希是大厅中唯一有资格携带枪械的人,他那双狭长的绿色眼睛如鹰一般锁定了灯光消失的一刹那黑发杀手飘动的影子,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枪口不停闪动的火光接连映亮了大厅里的景物,仿佛破旧的老式放映机在卡卡壳壳的放着一部滑稽的旧电影。第一下枪火映亮大厅时,圣婓黑色的影子已经渗进了分散的人群,子弹带着灼热的风擦过了正在品酒的魔王身侧,打碎了一个价值不菲的中华古董瓷花瓶,那昏黄的火光映在大厅中一张张各色各样带着兴奋、胆怯、残忍、嗜杀的脸上,形成了一幅任何顶尖演员也没法演绎的剪影。正冲向魔王位置的络腮胡子罗姆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咧嘴瞪眼如同小丑般的表情也凝固在了一闪而逝的火光里,当枪火第二次闪过时,那张满是刀疤的脸却只剩下了扭曲和痛苦,罗姆粗壮的脖子上已经开了一个可怕的口子,被剜去了一块半月形的喉管,喉结也不见了,隐隐约约露出了惨白的脊椎骨。断裂的气管和动脉在不停的涌出鲜血,被割断了咽喉后这个身高近两米的巨汉也失去了往日如雷鸣般的嗓音,只能从喉管里发出‘莎莎’的呼气声,他身后的三名部下也得到了和首领一样的命运,那可怕莎莎声在安静的大厅里变成了一把冰冷的锯子,不停锯过众人紧绷的神经。
海德里希平日里自认为枪法已经不俗了,可是在借着枪口火光照明开了两枪都落空之后,也明白了在黑暗中难以捕捉对手的动作,于是对部下们打了个口哨,让所有人向他集中过来重整阵型。圣婓透过早前准备好的热感成像眼镜看着一声不响不断后退的黑帮帮众,微微撇撇嘴,这些猎物看起来都有一定水准,只可惜如今在这片黑暗里却如同待宰的牲口一般。“也罢。那就看看绝望和恐惧到底能在人类脸上雕琢出怎样有趣的表情吧。”圣婓仰起头轻轻嗅了嗅大厅里淡淡的血腥味,带着一脸陶醉的微笑无声无息的朝正在聚拢的人群扑了过去。
黑发杀手就如在同夜空中捕猎的黑隼一般,擦着正在慌乱集合的猎物们的边沿一次次掠过,每一次经过时那可怕的黑色利爪都会带走数个生命。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断裂喉管中发出的莎莎声和鲜血滴落的啪啪声,无声无息的恐怖终于绞碎了那些黑帮成员们的神经,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可怕的死神正悄无声息的徘徊,没有人能知道下一秒那可怕的黑色剑刃会不会亲吻自己的脖子,一声声充满恐惧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打破了大厅里的沉默,众人再也不管海德里希的噤声令和集合令了,如同受惊鸟兽一般向四周散去,企图分散后从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逃出这个黑色的屠宰场。
“该死的蠢货们!后备电源最多还有十几秒反应时间,散开只有死路一条!”海德里希的脸在不停抽搐,他也察觉了对手有夜视设备,但是四周被恐惧绷断了神经的属下们已经不可能再听他号令了,于是他一咬牙,抬手朝叫骂声传来的方向就是一枪,准备给逃散的部下们来个杀一儆百!
可是枪声响起之后四周却沉默了,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了血腥的屠场,海德里希惊讶的发现整个大厅中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只有黑色的魔王依旧优雅的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品尝杯中的烈酒,黑帮首领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疯狂,那个可怕的怪物肯定在他身后!与其转身去搜索杀手的影子,不如给坐在原位的魔王来上一枪!他猛地抬起了手,可是枪口却僵住了,一把黑色的短剑在他身后从左肩侧刺进,剑刃精确的贴着锁骨插进了他左臂的关节缝隙中,巨大的疼痛和被切断的韧带让他的手再也无法握紧枪柄。
这时,大厅四周的应急灯纷纷亮了起来,满地尸体脸上被凝固的恐惧和扭曲,加上粘稠的暗红色血迹,让这个本来充满古典气息的大厅变得犹如地狱一般。海德里希的脸上也没有了原来的镇定,他英俊的脸上不停变幻着奇怪的表情,黑发杀手站在他身后,扭着他完好的右臂。黑色的短剑已经从海德里希的后脑勺顺着脊椎没入了他的头部,圣婓站在黑帮首领的侧后,侧着头带着认真的微笑轻轻的扭动着手中的剑柄,如同一位艺术家在小心的雕琢精巧易碎的工艺品。剑刃每将大脑的一个功能区搅成浆糊,海德里希的脸上就会变换一种表情,直到那张苍白英俊的脸摆出了一个幸福可爱的微笑为止,艺术大师才满意的抽回了刻刀,然后将海德里希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躯体摆在了旁边漂亮黑色沙发上,转身朝空旷的大厅微鞠一躬,柔声说:“女士们,先生们。晚会到此结束,希望各位尽兴而归。”
‘啪啪啪啪’,一个孤零零的掌声回应了表演者的落幕词,魔王饮尽了杯中残酒,然后放下水晶杯,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为杀手残酷的演出鼓掌。鲁鲁修站了起来用平和的声音对圣婓说:“很精彩,不愧是我的骑士。好了,给主人们留句致谢辞,我希望他们更加喜欢接下来的回礼。”圣婓点了点头,顺手用短剑在海德里希跟前的红木茶桌上刻了一行字,然后为魔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两人迅速融入了充满争吵和混乱的人群。厚重的大门隔绝了屠场中的声音,人们都被外侧的爆炸吸引了注意,根本没有从两个身上半点血都没沾的恶魔身上发现一丝异常。
一小时后,柏林市区‘凯旋’酒店贵宾套房。花园露台上的恩斯特·法本静静看着茶桌上的电脑屏幕,那是他的眼线从酒吧的屠杀现场发回的照片资料。恩斯特没想到机场的刺杀行动居然会让黑色骑士团反应如此激烈,更加没想到目标居然能不可思议的反过来杀光柏林地下世界所有的精英人物。照片中满地惊恐扭曲的尸体,海德里希脸上那诡异的表情,和桌面上染血的留言,这些诡异的场景让他的脸微微颤动了一下,甚至忘记了手中的雪茄已经烧到底,左手指间传来的滚烫总算让他回过了神。
恩斯特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屏幕里桌面上那一排用巨大力量刻上去的清秀字体,低声将它念了出来:“礼数不周,改日当亲自登门拜访,以感谢阁下热情款待。”好一份回礼,自己培养数年的地下势力就这么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了。金发青年拿起残余的雪茄深吸了一口,冷着脸将烟头按在了右掌中,一阵轻微的‘咝咝’声从青年宽厚的右掌中传了出来。他毫不在意的把烟头扔进了一旁的陶瓷烟灰缸,轻轻敲了敲键盘发出了一组讯息,随后仰头看着被富人区的灯光映得暗红的夜空,轻笑着说:“原来你是风险投资家。我很喜欢。那么你是否接受我的投资邀请?嗯,你这样的人,无论是合作还是你死我亡,都是非常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