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吗?”那个亲切的声音夹杂着周遭运输机桨叶狂躁的轰鸣声,尤利紧闭双眼,他在找寻着困扰自己梦境的那个答案:“你怎么样?还好吗……马上就到达主战场了,祖国在呼唤我们!”凌绮安静的整理着自己的伞包,连续几天他与尤利都是如此,空降,触地,杀敌,战至再也扣动不了扳机后和尤利一同坐着神圣序列的装甲车回家,这一切,好似都已经成为了他俩的习惯般,是每天必须做的,而空中的这段时光,凌绮和周围的那些战友不同,他总是显得很安静:“凌绮,我们都是在和什么敌人战斗?这日日夜夜的持剑搏杀,我饮遍了他们的鲜血,血液蒙蔽了我的眼睛……我一直有个疑问,还有多久才会结束,还有多久……才会将那些敌人斩尽杀绝……”
“不知,但我希望,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
“你明白的,对于我们这类战士而言,停战意味着死去……”尤利默默地将真银之剑抽出剑鞘,抚摸着那锋利的刃锋:“这把剑……跟随了我多久?”
“你是在说笑吗?从你参军起那日,它就跟随着你,年复一年……”
“抱歉,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那么多年了……还那么忠实的伴着我的,除了这把剑,就只有你了……”话语间隐藏着淡淡的悲伤,那是属于一个士兵的悲伤,不死的战士目送着一个个亲友离开,最终,他也会被自己的武器送别,不知不觉间,尤利搂住了身边的凌绮,眼角闪闪发光……
“是想家了吗,尤利?我表示理解,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不知如何组织言语的凌绮涨红了脸,紧张的握着自己的狙击步枪:“不,我知道,我并没有那个家……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只有你……哈哈,有些时候,我真心希望你能是我妹妹啊!”
“你……你瞎说什么啊,谁是你妹妹!”尤利无意的一句玩笑话戳到了凌绮的心,他一把推开尤利,满脸通红地背过身去:“欸,你怎么了?今天咋那么反常?平时和兄弟们‘调戏’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大反应啊……”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那引擎的轰鸣,尤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慌忙住了嘴。
“兄弟么……你忘了?他们在一个月前的战斗中……全部阵亡了……我们,是最后的……”凌绮话语间带着哭腔,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别再装失忆了!尤利西斯,这样不好玩!他们都死了!就剩我们了!我不允许你抛弃我,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话音未落,他的头被生硬的拽过,靠在了尤利的胸口,那感觉,不是金属般的冰冷,相反十分火热,是他的心脏……不断有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凌绮的脸上,淡淡的略带些许咸味,他想挣脱,但那只手却搂得更紧了:“对不起,看到那么多日你都那么不说话……我担心……因为,我和你一样,你和战友们是我唯一认识的人,还有那些兄弟,他们死后,就只有你了……”
“尤利……其实……”
“已到达目标区域上空,准备机降!一级作战警告!我们的部队正陷入包围之境,急需你们的支援!”生硬的广播打断了凌绮想说的话,尤利也并没有听到他真心的低语,突然站起,将剑收回剑鞘:“就在今天,让我们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完成那尚未完成的仪式吧。”
“可是,尤利,你确定……你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你吗?”凌绮低着头呆呆站在原地,攥紧的双拳似乎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但尤利却以为他在与自己开玩笑:“不管是不是真实,有你在,足够……这不就行了么?我看你小子今天不正常啊,莫非真的想做我妹妹?”
面对尤利有意无意的调笑,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腰:“一切小心。”
“切,我们又不是新兵蛋子,例行公事的时候到了,到我们上场了。”一个漂亮的鱼跃,尤利跳出机舱,仅留下凌绮一人默默地迎接着外界的硝烟:“对,你说得对,有你在,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的想做你妹妹啊……抱歉,让你忘记了最真实的一切,但你能接受这虚假,这我给你的虚假,就已经让已是废物的我满足了……”不知不觉间,眼泪再次涌出他的眼眶:“真该死,又哭了呢。”这一次他没有惊恐地擦去泪痕,相反,夹带着热泪跃下机舱,任凭风吹散着他的眼泪,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些常年神神秘秘的堡垒军官和金属复兴的科学家,只有那个半机械人,和那满天的炮火:“与其置身于他们中间,还不如与你一起死于战火之下来的简单……”
“触地完成!”凌绮蹲在尤利身后,这片熟悉的土地早已变得千疮百孔,炮弹雕琢着大地的一切,子弹默默地擦着他们的身躯飞过:“这里……是哪儿?”
“支援信号发出的地方……看来还在交战……”
“小心!”尤利扑倒凌绮,霎时一枚炮弹不偏不倚击中先前凌绮站着的位置,爆炸扬起的沙土差点把他俩给埋了:“咳咳,真疼啊……凌绮!你没事吧!”
“还……好……”哪里还好,身上承受着那个沉重的机器,若不是尤利撑着,说不定他的体重会把凌绮给压死:“你快给我……”话音未落,又一枚炮弹呼啸而至,但在尤利瞳孔中所看到的,不只有炮弹,他缓缓站起,拔出巨剑,随后华丽的画了个半圆:“半月斩?为什么……”回应他的是迫击炮弹炸裂的声音,火灰中理应只有那炮弹弹片和些许火药燃渣,却鬼使神差的落下半具尸体:“我们快走!这里有……”
“有……吸血鬼……”他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停顿瞬间冒出的,是那群嗜血怪物,但与之前的又有些许不同,他们竟然,手持武器!
“尤利……我们情况不妙啊……对方……”
“你是不是想说,他们的数量有点多?你是害怕了么?害怕就站到我后面来!”尤利微笑了下,扛在肩上的巨剑耀耀生辉,那是神博爱的光芒,和那些弱者对神恩者的祈祷:“可是……”
“我们就是做这个的,不是么?为保护那些人而活,也为守护那些人而死……这就是我们啊,我们神恩者的使命……”话语间,他掷出了手中的那柄巨剑,跟随着剑的脚步冲了出去,那一刻,他已不在视自己为人,在那短短的冲刺中,他是光亮……
“你是光亮,而我是……支撑着光亮的灯油啊……我从未害怕过,我只害怕过,失去你……”凌绮低语着,颤颤巍巍举起手中的步枪,那一刻,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因为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脏正在左右着他,进攻,还是静静观望……直到十字线中,那个身影,他决定了。
“咚!”沉闷的击锤撞击声,紧接着是那代表杀戮的子弹出膛声,所有血族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它们眼中只有尤利的时候,那颗子弹就已悄然降临,随后的嚎叫是自然的,被击中的吸血鬼痛苦地倒地嘶吼着,它的肉体不断发出呲呲的响声,扑面而来的是那刺鼻的恶臭:“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快救……”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打断了一切,再次陷入寂静……
“……”随后的,是那机器人的呼吸声,和他手中巨剑利落斩断肉体后落地的金属碰撞声,他淡淡的踢开被他劈成两半的尸体,高傲的拔出巨剑,一下斩断了那吸血鬼的头颅:“凌绮?刚才是……”
“尤利……差点就……”
“失去我了对吗?那你就想太多了……没那么容易离去的啦,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尤利自然的大笑着向凌绮挥着手,周遭虎视眈眈的吸血鬼似乎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然而事实也证明,吸血鬼从心底惧怕他们胜过头顶曾经统治着它们的烈阳,尽管阳光已经不能再伤害到它们,可它们却像往常一样躲避着它:“有那么大的力气……不是挺好?!你们!还要再来吗?!”对吸血鬼而言,那是死神的低语,凌绮深深地记得每当自己和尤利这对组合出现的时候,所有血族都会像见到死神一般夺路而逃,无论数量多少,遇到他俩总是如此,狙击手凌绮和猎魔人尤利西斯,好似已经成为了血族心中的头号杀神,人类手中的唯一王牌,以至于他俩一起战斗的经历中常有战法师和魔像一同对抗他们的事件发生,但这次不同,这些低级血族,并未逃窜,相反,像是盯着猎物一般观望着他们:“你们看样子是还要继续咯!”他朝天开了一枪,枪声再次将它们吓退了些许,但很快又像是有什么人在命令它们似得,它们又继续向前了几步,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有点奇怪……”
“总部呼叫神恩者突击队,侦测到你部存在高能源反应,立刻脱离!立刻脱离!”通讯器突然响起,像是暗示般,凌绮轻松的面容突然紧张起来,他警惕的举起步枪,仔细地搜索着:“怎么了?上头叫我们撤退,走……”
“等下!十二点钟方向!掷剑!”尤利呆了下,但他没有继续疑问,果断的拔出巨剑,掷了出去,蓝色的巨剑如导弹一般飞了出去,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铛地落在地上:“热感视觉!索敌……”他的眼被遮住了,遮住他的,是他最熟悉的手:“凌绮?为什么……”
“听我的,不必……吸血鬼并无体温……跟随你自己的感觉,你不是机器,你是人……看我……”顺着他的手指,尤利顺势出拳:“呃!”
“你说我并不是机器,是啥意思……”
“开个玩笑啦,我是说你不能总靠机器的,要有点自己的感觉,感觉永远比机器灵敏……”他尽力圆着自己的谎言,殊不知那个被打倒的东西,已经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