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缩地蛊。”重璃低声说道，他微微弯腰，伸手一招。五六只像蝴蝶一样的虫子飞到他掌心来。说是蝴蝶却又不太像，它们比蝴蝶小很多，翅膀透明中带着点紫色。尾部拖着长长的细须子。

“它们可以缩地成寸。只是我现在控制不了太多，所以没办法直接回家。”

“这就是蛊虫？”燕和铃还想再看仔细点。结果重璃手指合拢，一缕细沙碎屑从指缝间漏出。

“它们一生都在沉睡中，唤醒后只发挥一次作用，无论成败都会死亡。”

“朝生暮死啊。”燕和铃唏嘘不止。

重璃将斗篷重新戴好，只说了俩个字：“走吧。”

官奴已经恢复原样，他刚想说什么，重璃就一抬手制止：“不用。”官奴显得焦急，但又不好违背主人的命令。

绿景废楼区

豹子老三懊恼地大喊大叫：“这算怎么回事！不但没弄到大巫师的魂魄，现在连二哥都折进去了，这还怎么有脸回去跟老母亲交代？！”

豹子老大斜他一眼，示意冷静：“稍安勿躁，虽然大巫师哪里我们不能再打主意，不过去搜集些人魂，数量多的话一样会有点效果。”

“可是大哥，这样不就会背上杀孽了吗？”

“那又如何，反正该死的人这么多，去找几辆校车，弄翻它。孩童的魂魄最鲜嫩，吃起来口感好。虽然肯定没大巫师的魂魄好，但胜在数量多，多少也能起点作用。”

豹子老大的话让老么一阵兴奋，一拍胸脯道：“行嘞！大哥你就等好吧！”说完就一阵黑旋风直奔天际。

“真没想到，妖精们其实还挺有人情味的。”回去的路上，燕和铃喃喃道。

“人情味？”

“对啊，你看那小雨女为了姐姐，那豹子三兄弟也是为了母亲，他们还是很有感情的啊。”燕和铃转头望向重璃，后者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里，看不真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的声音低沉而发冷。

“那也不一定啊，就像人里也有好人坏人之分……”燕和铃还想继续说，却突然收声。她有点发憷地看着重璃转过头来，斗篷浓重的阴影里只有两点红光闪过。

“你最好记住了，它们有感情，但它们不是人。它们有自己的道德与规则，它们崇尚的是强者为尊，或许会照顾弱小，却绝不会因此影响它们整体的利益。你可以跟它们做朋友，但要永远保持底线，记住它们不是人。不要拿人的规则衡量它们。”

这还是今晚以来，重璃说的最多的一段话，只是说话间他需要数次停顿才能继续。

“还有，不要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与鬼物为伍是不值得信任的。”

他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

“啊！你……”燕和铃一声惊呼，她发现重璃垂落在斗篷外的发丝霎间雪白。重璃连忙撇开头，紧接着不住地咳嗽，像是忍耐已久。一直在旁边紧盯着的官奴连忙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人给打横抱起来。

“快走，燕姑娘，主人今日太勉强了。”

其实不用官奴吩咐，燕和铃也已经加快脚步，心里乱糟糟的一团麻。好在离着家已经不远了，俩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去，燕和铃几乎是一步三蹬地往楼道里窜，她估计自己要不快点提前把家门打开，刚补上的那个洞恐怕要被着急的官奴再撞个粉碎。

回到家中，官奴将人直接送到客房里，燕和铃惶惶不安：“他怎么样？”

“主人需要……”官奴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呓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先静养吧。”

“我能进去看一眼吗？”燕和铃问。

官奴犹豫了下，还是松开门把手，让开位置。

床榻之上，重璃盖着薄被躺在那。他斗篷未摘，只是更多银发泄露而出，像一片蛛网笼在胸前。燕和铃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床边上静静地注视了他片刻。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之前划过脑海的问题。

这世界在自己眼中，跟重璃他们眼中，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吧。

她抬手轻轻撩开斗篷，只见重璃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得吓人，就连平日里稍有红润的唇色也青紫的简直不像活人。曾经让燕和铃很羡慕的浓密黑发全都雪白一片。

燕和铃觉得心脏被刺痛了一下，说不出的滋味翻江倒海。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相信你。也许你时常走在黑暗里，与鬼物为伍，知道更多世事无常，所以对人对妖，你都不十足相信。但是我相信你，你是好人啊。不然早在我们相遇的时候，你就可以杀了我。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

燕和铃边说边觉得眼眶酸涩，抬手一摸好像有点湿湿的。

“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啊，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临走前，燕和铃抚着门框，回头一笑。

床榻上，陷入昏迷的重璃依然没醒来，嘴角却似乎有淡淡的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