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茶喝了口,茶沫是上品,和宫里喝的无二,冲泡得也火候正好,看来五小姐还是受道长大人喜欢照顾的。
房间内陈设虽然简单,可处处透露出富贵。且不说尊子小姐身上的十二单都是上好的布料,就算招待客人的茶碗,都是上好的瓷碗,而不是陶碗。
希宁装模作样将一行文的最后几个字写完,这才将笔放置在笔架上。抬头后,装出一愣的神情。
阿玲立即道:“这位大人是道长大人在宫中请来的源少纳言大人。”心中却打着鼓,千万不要露馅呀,否则传出去,有损名誉。
希宁听后,跪着转身,手成平掌,柔和地抹过膝盖,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往前三步后,走出书桌。再优雅地转身,往前三步正好将拖拉的裙摆拉直了,这才手抹衣前,跪坐下来。
坐稳了后,这才双手手指平摆上下相叠,点于地面,低头行礼,用柔和的声音道:“非常荣幸见到源少纳言大人。”
身主在宫里过了八年,对于这些规矩早就熟练之极。
源少纳言立即还礼:“尊子小姐客气了。”
两人抬起头,相对而视,嘴角都挂着淡淡的浅笑。
但源少纳言心中不禁暗暗点头,这个五小姐举止仪态挑不出任何错来,比宽子小姐强太多了,就算是已经是比较懂理乖巧的嬉子小姐,也不及这个五小姐。大约一直住在宫里的公主,才会有此教养。
她转过头,看着书桌:“听说你在写字,能否给我一看?”
希宁悠悠地道:“阿玲,取字给源少纳言大人,请大人多多指教。”
纸拿来了,用的还是上好的白宣纸,一看上面的字,源少纳言心里一咯噔,全是汉字。早就知道五小姐正在专研《日本纪》,她一段时间专研此书,自认应该可以教导一二,这也是道长大人选了她的原因。
但问题是,这汉字居然规整秀丽、笔锋老道,写的比她还好。
汉字都写得如此出色,以汉字为依托的简化发展日字更是不在话下。
看来字是没办法教了,那就教学问吧。
就不信学了五年的《日本纪》还不如这九岁的娃娃,源少纳言和眉悦色地说:“道长大人很关心尊子小姐的学业,不知道尊子小姐此书读到哪里了?”
希宁含着笑说:“不多,才刚开始,每日也就深研究一二句而已。上面所写,就是所能读懂的。”
刚开始呀,那好办了很多。源少纳言来了点自信:“说来听听。”
希宁叫阿玲将书拿来,拿起书开始读:“日本纪卷第一,神代上,古、天地未剖、阴阳不分、混沌如鸡子、溟涬而含牙……”
源少纳言顿时愣住了,汉语,全用汉语读。还是用非常标准的汉语,一点都不硬舌头,就跟她源家用金百两请的天朝先生一般。她用足了力气,依旧还是带着口音,可这个五小姐一点都没有。
希宁读完七行后,放下书:“阴阳不分,就是说没有太阳和月亮、也没有光明和黑暗。又可以延伸至不分对立和互化,那时天地混沌毫无规则,不分日月星辰……”
感觉源少纳言那张涂满白粉的脸,自从她读书开始就没有什么表情,于是试探地说:“源少纳言,宫中女官都才华出众,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源少纳言简直都要脸红了,这那里是班门弄斧,而是这个小姐原本就是祖师爷。天神啊,这是什么样的才女?
藤原道长也不说明白自己五女有如此修为,如果她不是低调,而是一开始就仪仗自己是过来教课的,那肯定丢脸。
这确实是需要清修,光第一句就说了老半天,真是深读呀。她都没这样读过,大约需要大儒才能过来教了。
不行,这《日本纪》是没办法教了,换一样吧。那就诗词,诗词也是她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