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淡淡,披风内彼此的气息却十分浓郁,糅合在一起,无分边界,君珂的呼吸已经分不出频率,眼神迷茫,那么明亮的一双眼,满满朦胧雾气,看不清他的轮廓,只知道,他很急,很燥,吻下去时,有从未有过的狂猛和力度。
那不是急色的燥,那是惊惶的燥,那是内心强自压抑的恐惧的反射,像无数支箭,射中他也射中她,他们畏惧这样的惊恐,而不得不将身体更加贴合,仿佛只有靠汲取彼此躯体里的热量,才能地老天荒地活下去……
君珂觉得自己成了水做的人,惊讶那眼泪会不会永远流下去,忽然发觉滚滚热流里,似乎多了一股新的液体,一般的热一般的湿,明明彼此紧密贴合的脸颊,感觉不到那些液体的区别,她却在此刻敏感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忽然便僵硬了身体,睁大眼睛,忍不住要去抬手抚摸他的眼睛,他却更紧地抱住了她,阻止了她的一切动作,隐约间听见他一遍遍喃喃,“我以为就这样了……我以为你永不回来……我以为我是人间罪人……上一世罪孽太重……这一世亲人丧尽……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小珂……小珂……原来我还是幸运的……原来我还活过三年是为了等你回来……天可怜见我没死……天可怜见我没死……”
声音低沉,自喉间隐约呜咽,风一吹便要飘散,可她却一字字听得清楚!
每个字都打在心里,击在肺腑,射中、贯穿、炸裂、血肉横飞……咽喉里堵满碎片,每一片都是碎了的心。
他在哭!
他竟然在哭!
这父亲被杀,母亲**,妹妹被残,亲人死绝国土被夺的男子,在人生最黑暗最痛苦的岁月都不曾流泪的男子,此刻在她怀里,呜咽至痉挛。
君珂此时才知道,以往曾嘲笑过的那些言情小说的情节,嘲笑过的那些关于心痛关于爱恋的深切的字眼,轮到自己身上,一丝一毫也不觉得过分,原来心真的会碎了般痛,原来心疼后悔的滋味便如凌迟,原来被他揽在怀里,一寸寸摸过他咯人的肌骨,会让她痛苦得恨不得此刻死去,或者时光倒流,将三年前,不,将这一生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让他不要遇见她,那么他也许还是悠游闲散的藩王世子,也许还在冀北王府内金尊玉贵地生活,也许会遇上一个适合他的女子生儿育女,裹上他真正想要的安乐生活,此心安处是吾乡。而不是如今,失去一切还要失去她,在无尽的煎熬中挣扎前行,形销骨立,心丧如死。
脑海里忽然闪现看见他那一刻的情景,那令她心胆俱丧的一幕,她心中一寒,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惊雷一般炸在她的头顶,她霍然按住了他的肩,“纳兰,你先前难道不是在诱敌?”
黑暗里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先前她虽然紧张,但以为他不过是诱敌,毕竟她了解纳兰述,他实在不可能愚蠢到令自己身陷如此险地,然而此刻灵光忽现,她才想起这一路居高临下涉空而来,在远近地域都没看见援军和伏兵,想起看见他那一幕他身边护卫几乎丧尽,而他面临死局——狡狯机智的纳兰述,就算设下陷阱,也不该逼真到这个地步,难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