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人们视线,君珂从马上跳下,走到纳兰述身边,定定凝视了他半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清醒状态下的,第一个主动拥抱。
纳兰述发出一声轻轻叹息,温柔回抱。
“纳兰。”君珂伏在他的肩,将脸贴着他的发,轻轻道,“我们那里有句诗,叫‘不如惜取眼前人’,今日我想起这句话,觉得我以前真是对你不起。”
“你倒没有对不起我。”纳兰述轻笑,“不过欠了我很多,嗯,今日还了一个拥抱,还有……”
“慢慢来,好么?”君珂的脸又红了,黄昏暮色里娇艳欲滴。
纳兰述一笑,他哪里肯逼迫君珂,眼前这一步,已经是天大欢喜,一路风雨相随,换今日敞开心扉,再要得寸进尺,吓跑了这对情羞涩的丫头怎么办?
两人相拥着坐下来,晚风徐徐,渐有春意,君珂头搁在纳兰述肩上,听他说一路别来经历。
“黄沙城就是那样,也算因祸得福……”纳兰述先说了黄沙城的事,语气唏嘘。
君珂也神色黯然。
两人都没有提起许新子,但谁都知道,那样的情形下,大头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君珂想着那一刻,纳兰述被云雷军背叛,许新子以命相救,他决然逃走那一刻,心中该是如何的伤痛?
尧羽卫每个高层都是他自幼相伴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义深厚,远超亲友,这样的失去,要如何撕心裂肺?而他还要在那样的疼痛里挣扎逃生,最后竟完整带出了黄沙罪徒。
何等的毅力和坚忍。
君珂心头发痛,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想要温暖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到了羯胡后,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正巧天授大王围攻野牛族,掳获了野牛族的所有成年男子,他的部下王军,为了将野牛族的族人赶往死地,不惜破坏了其余部落的草场,甚至冲撞了好几个部落的领地,导致死伤不少,由此引起了众怒。”
君珂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军再跋扈嚣张,似乎也不该破坏宝贵的草原资源。
纳兰述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还是我的小珂儿聪明……是,是我派人偷偷和野牛族联系,指点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利用野牛族的体型和杀伤力,冲撞到一些部落的边界,王军对野牛族势在必得,不惜围堵,自然也连带破坏了人家的地盘,羯胡天授大王本就跋扈嚣张,强势压制草原各族,这下可犯了众怒,当即诸部落联合要和王军对抗,正在为首领人选争执不休的时候,我带着黄沙城的罪徒出现了。”
君珂笑了笑,心想和自己在西鄂的境遇竟然异曲同工,都是在人家两虎相争的时候,以自己的优势力量钻空子捡便宜。
五千黄沙城罪徒,个个都因为长期食用含有“肉玉”微末的水而筋骨强健,再加上纳兰述的武功,这种力量要抢做老大,哪个部落能比?
“原本也没那么服气,毕竟是外来人。”纳兰述淡淡道,“我带着他们和王军打了几场,渐渐也便听话了。”
说得简单,但杀气隐隐,君珂知道,这里面八成逃不了杀戮流血,但纳兰述以一人之力煽动黄沙城,再挑拨羯胡夺权,谈何容易?
那是虎口夺食刀尖跳舞,危机四伏。如果不能在羯胡打拼出地盘,黄沙城罪徒便将无法驾驭,无法驾驭黄沙城罪徒,羯胡这边也必然容不得他。
仔细想来,竟是时刻都是生死危机。
君珂想出了一身冷汗,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呆了一阵道:“不对,黄沙城还在西鄂地界,你从黄沙城出来,怎么会不回头找我,却先跑到了羯胡?”
她眼神忽然阴森起来,“你故意瞒我?想去羯胡先开路?”
纳兰述开始苦笑。
天知道当他终于逼出一部分毒力,从马车里出来,第一眼看见羯胡的茫茫草原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群罪徒桀骜不驯,自作主张,就把他拖到了羯胡。
那时候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一是怕和小珂走岔路,想着不如在羯胡等她;而是毕竟他一个人,掌控黄沙罪徒,还没到可以钳制他们的时候,万一硬拗着闹起来,前功尽弃。
本来不想告诉君珂曾经中毒失明的事情,此刻也不能不解释,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嗯,那时,中了点毒,眼睛有点……那个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