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之雪,苍天作语。
君珂在雪地里已经呆了整整一天。
每隔一个时辰,会有侍女过来看看,将埋进雪地里的她拉出来一点,怕她被雪埋死。
君珂一切都不理会,抓紧时间恢复自己,伤口被冻得麻木,倒不觉得痛苦,体内的气息按照天语族的秘术,慢慢的凝聚,一点点冲击着被锁的穴道。
她第一次接触武功就是在这样的天气和环境里,那时的感觉一生难忘,后来她也曾问过戚真思,这样突飞猛进的修炼秘术,为什么不能造就天语族更多的高手,戚真思笑她想得简单,因为天语实在难得,一年就那么一天,等一年才有这么一次机会,弄不好还会错过,怎么能靠这个提升?
不过君珂今天等到了这个机会,就算不能突飞猛进,但恢复自己的功力还是有把握的。
前提是沈梦沉没发觉。
所以君珂一力要激怒沈梦沉,哪怕有些做对完全没有必要,她也必须去做,她不能让沈梦沉近身,对她表示关心,一旦他给她把脉,就前功尽弃。
寒气侵骨,重伤后的身体难以抵御,君珂咬牙忍住,努力使自己忘记虚弱和疼痛,专心内力凝聚,她必须快点逃出这里,沈梦沉留她不死,还不是想要她做诱饵?
希望纳兰述和尧羽卫,不要在附近盘桓想要救她。
低头看看自己,君珂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去掉了伪装,换了衣服,她有点遗憾地挑挑眉……柳杏林易容技术精进,他给她做的装扮,竟然一时瞒过了纳兰述和戚真思。
当然神来之笔还是那“狐臭”。
也不知道柳杏林从哪找来的那么臭的东西,当初他犹豫着不肯给,是自己坚持……要扮,就要脱胎换骨。她可不想一照面,就被纳兰述那一万种办法给赶走。
君珂低低叹息一声,想着柳杏林他们现在可好?她带着柳杏林抄近路,抢先到了三水,雇了那琴师和那歌女,假扮了那黑小子,然后便让柳杏林回去了。她一个人能瞒过纳兰述就不错,万万不要想还带着如幺鸡红砚两支柳那么明显的标记。
此时君珂还不知道云雷军此刻呼啸燕地,用兵如神,如果知道,怕是重伤也得从雪里跳起来。
君珂吸口气,低低咳嗽两声,艰难地转头看远处长廊。
远处长廊下,垂着鲛纱,沈梦沉围着火炉,慢慢喝茶,一袭烟青色重锦锦袍,惯常的宽大式样,压着银黑色月牙绣边,袍袖微拂时暗香四溢,华贵风流。四面侍女不时偷偷望他,微泛红晕。
君珂却有些失神。
突然想起初学武功的那一天,大雪吊桥边,也是一样端坐喝茶,华丽精致的纳兰述,也是一样栽在雪地里的自己,也是一样的无动于衷。
然而一切都不一样。
那时的纳兰述,坐立不安,装模作样端着个糕饼,结果全被红砚和幺鸡给偷吃。
那时纳兰述,看见她跌一次就要跳起来,再被戚真思恶狠狠踩住,雪白的靴子被蹂躏得全是黑脚印。
那时的纳兰述,穿那么漂亮,之后却悄悄告诉她,讨厌穿得太复杂,累赘,那天那样穿,纯粹是要勾引她。
君珂微微笑起来。
人生困苦之途,能有这样美好的回忆时刻支撑,真好。
她埋在雪地里轻轻一笑,远处纱幕暖火旁,喝茶的沈梦沉手指便一顿。
眉毛微微扬起,看着那个方向……这女人有时候疯得他也看不懂,好端端地笑什么?
沈梦沉转开眼光,继续喝茶,又拿起一卷书,想要好好看上几章,然而眼光总从书上溜出去……她笑了一声又不笑了,到底怎么了?
又看了几页,他突然丢下书,走出纱幕,几个侍女随后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