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见他提着禅杖,好生意外:“鲁伯伯,你这是干什么?”
“洒家向你们辞行。”
花溶心里一酸,可是,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自己等人都要启程上路了,何况鲁提辖。鲁提辖仔细地打量三人,但见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丝毫也看不出什么芥蒂。他心里本是十分担心的,而且,也怕再有什么意外,但见如此,方才觉得真正的放心,笑嘻嘻的:“洒家过不惯这临安的花花世界,要回东林寺了。老秦,阿妹,以后有空,就来东林寺游玩。”
秦大王豪迈一笑:“行,日后老秦去找你喝酒,再大醉一场。”
“好好好,既是如此,阿妹和文龙,小虎头有你照顾,洒家也就放心了。老秦,一切就拜托你了。各位保重。”
花溶心里十分惆怅,也只能对鲁提辖道了珍重,眼睁睁地看着他提着禅杖就走了。秦大王依旧紧紧拉住她的手,满面都是笑容:“丫头,今晚吃什么?”
她回过神来,笑道:“你们爷俩等着,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东西是早就吩咐店老板准备好的,下厨的是花溶自己。那是她最拿手的几道小菜,还有一壶好酒。量不大,可以尽兴,但不会醉倒。她倒了三杯酒,三人端起,互相碰杯。陆文龙嘻嘻道:“阿爹,妈妈,我们以后是不是日子就会平静了?”
“对。回到长林岛,我们再给你请个先生教你读书,以后嘛,还要张罗着娶媳妇了……”花溶柔声地跟儿子说话,秦大王举着酒杯,看她将菜肴夹到自己碗里。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然后,陆文龙回了自己的房间,唯夫妻二人。
那么浓的月色,清风,江南的甜蜜的空气,秦大王从窗边回头,但见她站在自己身边,淡绿色的衫子,一如昔日的妩媚温存。
他手一伸,就搂住了她,忽然问:“丫头,你还是那么好看……”
花溶笑起来
,捂住自己的面孔,一如昔日的小女孩一般,可是,捂住的,却能感觉到自己眼角的鱼尾纹——老了!除了秦大王,谁也不会再这么夸奖自己的了。
她小小声的:“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呵呵,丫头,那你呢?你是不是一直看我都觉得我很难看……”
她凝视着他,忽然就咯咯地笑起来,“你呀……以前那么凶残……现在嘛……”他追问,竟然是紧张的,“现在如何?”“现在,你已经很帅了。”
秦大王如释重负,狠狠地就搂住了她的腰肢。这一夜,他是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给予的照顾和服侍——如妻子一般,无微不至的服侍。
花溶也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松自如,那是真正期待已久的轻松,彻彻底底,无所顾虑,在太平年代里,第一次沉睡如斯。甚至醉梦里,都没有战争,没有刀枪,她就如一个最最寻常的民妇,连弓箭也没有见过……这一切,该多好啊,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自己和儿子们生活在鸟语花香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的危险和奔波劳碌。
浓郁的月色下,秦大王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她沉沉的呼吸声。那一截的臂膀,从薄被里露出来——那是真正的玉臂清辉寒。竟然是凉的,一如凉的一块玉。她的头巾也是去掉了的,露出浅浅的头发——那是她曾经为自己如何伤心过的证明。
他在黑夜里,脸上露出了笑容,忽然很想一醉,很想狠狠地一醉。但是,他没有醉,只是伸出手——狠狠地,狠狠地拥抱住她。她在黑夜里差点被抱醒,但是很快,又睡着了,依靠着他坚实的胸膛,睡得那么甜蜜,仿佛雷打都不会醒来了。
然后,她在充满露珠和青草香味的清晨里醒来,外面一地阳光,耳边,鸟语花香。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身边空空如也。不见了,秦大王不见了。桌上,他的衣服,包裹,甚至他的割鹿刀,统统不见了。而另一个包裹却原封未动,她拆开,里面是充足的金银盘缠。
她拼命地跳起来,冲向门口,大声地喊:“秦尚城,秦尚城……”
正在这时,隔壁的陆文龙跑出来,揉着眼睛:“妈妈,怎么啦?”
花溶面色惨白,急匆匆地就走:“文龙,我们快去找你阿爹……”
“阿爹怎么了?”
此时,她已经无暇向儿子解说原因了,拉了儿子就匆匆而去,仓促间,连自己的包袱都忘了拿。
刚到门口,就停下,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周五和秦大王的另一名亲信侍卫,他们牵着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一见花溶就扑上来:“妈妈……哥哥……”
陆文龙喜不自禁,一把搂住他就举起来:“小虎头,你怎么来了?”
“哥哥,阿爹呢?阿爹呢?”他到处张望,寻找自己的阿爹。看不到,非常地失望,便大声喊起来,“阿爹,阿爹……快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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