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诩正盯着床头柜上的某个物品,舒愿卧室里的摆设屈指可数,那个带迷你吉他的八音盒大概是为数不多的亮色。
纵使没上发条,黎诩也如同听见了悠扬的音乐,像藤蔓缠紧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有些事他本可以克制的,但也只是原本而已,欲望都是薄积厚发的。
“自私的是我,”黎诩扯回目光,“舒愿,你不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所以这一步,我肯定是要进的。”
当城市每一棵行道树的枝杈间被装饰上大大小小的红灯笼时,新的一年摇曳着身姿款款而至。
清禾中学进入了全面的期末备考期,无论哪个年级的学生都攒足了劲儿一争高下。
严寒的深冬,大家在透支学习之余都感觉极度缺乏睡眠,连舒愿这种平日上课身板总挺得笔直的人,下了课也抵挡不住困意,双手收在袖子里,脑袋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假寐。
合上眼前,他看到黎诩把他的水杯拿走了,昏昏沉沉地趴到了上课预备铃打响,黎诩居然还没回来。
趁还没正式上课,舒愿起身想抓紧时间上个厕所,结果刚拐出后门,就撞见黎诩和谈轩临站在楼梯口那边说话,后者似乎正塞着什么东西给黎诩。
那两人谁都没望过来,舒愿匆忙跑去了洗手间,解完手回来时恰好和老师同步踏进教室。
黎诩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神色如常,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书桌右上角放着灌满水的水杯,舒愿把它抱进怀里,想问的话徘徊在嘴边,几度要说又难为情地憋了回去。
课上到一半,舒愿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拍了拍,他转过头去,黎诩在他手边放了个草稿本。
还是洋洋洒洒写满一整页的字:谈轩临不参加高考了,他要出国,明天就要走。来找我是因为想把家里的猫给我养,我没答应,让他另外找人。刚才他塞给我的是他的理综笔记本,说会对我学习有帮助……我没要,给他塞回去了。
一页纸写到最后还添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不过黎诩没画画天赋,表情画得跟皱眉头的生气脸一样。
舒愿像被人窥察了藏不住的心情,耳后根悄悄地红了一片。他用笔圈起那个表情,在旁边写:这是什么意思?
“委屈,求原谅。”看着他落笔的黎诩在他耳边说。
喷洒在耳尖的气息由于冷冬而带了丝湿湿的凉意,舒愿当即捂着右耳瞪向黎诩小声指控:“别贴这么近。”
“我这不是担心你听不见么。”黎诩笑着说。
课后舒愿没再趴台睡觉,他埋头在抽屉里翻了半天,将各科的笔记本整理好放到黎诩桌上。
“怎么了这是,”黎诩翻开看了看,“鞭策我上重点班?”
“随便你,”舒愿神情淡淡的,“看不看是你的自由。”
要不是黎诩纵容他,他那语气随即能换来黎诩的一个拳头。但黎诩听完他这句话便慌了,怔然抬头问:“你决定冲重点了?”
舒愿没说话,回应黎诩的只有教室内外的喧哗,像尖锐的锥子刺痛了他的耳膜。
晚上在“沉溺”排练节目时,黎诩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听使唤频频出错。大家都察觉了异样,宋阅年率先放下乐器:“都先休息下吧。”
连平时没个正经的韩启昀都不乱开玩笑了:“哥们儿,你遇上啥事了?”
“就是,说出来呗,哥哥们帮你解决。”施成堇捏捏黎诩的肩膀。
“都这会儿了,就别占我便宜了好吧。”心情糟糕不假,但黎诩还是冲哥们几个笑了笑。
施成堇蹲在他身前,双手托着下巴说:“乖乖,别强颜欢笑了,拿出你的校霸气概来,有啥事情解决不了的呢?”
“校霸冲不进重点班啊,”黎诩十指在脑后交叠,“校霸只会寻衅滋事。”
“就为这事儿?”顾往坐过来,“稀罕呐,诩霸霸竟然还会为学习伤脑筋。”
但凡在清禾念过书的都知道这个重点班的厉害之处,宋阅年当年就是从文科的重点班出来的,自然也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颅只是为了更好的学习氛围和更优渥的师资力量,更遑论现在远比以前竞争更为激烈。
“是为了舒愿?”宋阅年猜测。
哥们几个恍然大悟。
如果是为了舒愿,所有黎诩身上表现出来的稀奇行为都说得通了。
黎诩搓了搓眉心——他一遇上难题就习惯做这动作,最近尤其多。
“我还以为他也喜欢我。”
舒愿在圣诞节把亮晶晶的糖果塞满他的衣兜和帽子的时候。
舒愿把他送的八音盒摆在卧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的时候。
黎诩扯着嘴角苦笑。
“原来是我想多了,他就是想折磨死我,怕我对他图谋不轨,所以想法子要躲得离我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