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乔鹤行笑了一下,稍纵即逝。
这还是乔鹤行进了郁家的门后第一个笑容,却不是对着郁沉言。
而是对着他。
郁辞的心脏又一次不争气地乱跳起来。
吃完饭以后,乔鹤行和郁沉言有事情要谈,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郁辞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他倒在床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只能模糊看见家具的轮廓。
他身边的手机倒是还亮着,上面还有许呈最新的微信,八卦地问他见到新小妈没,好相处吗?
再往下翻翻,还能看见许呈颇为义气地说,“你那男小妈要是刁钻蛮横,我帮你收拾他,别以为进了郁家就能欺负你。”
郁辞苦笑了一下,他倒宁愿真的有个陌生的刁钻蛮横的小妈,也好过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走下长长的旋转楼梯,看见的却是乔鹤行的脸。
他把手机倒扣在胸前,没有回许呈消息。
他实在没力气和许呈聊这件事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场荒诞的梦,他甚至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看能不能掐醒自己。
他抬头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想起乔鹤行和他爸正在楼下书房里商谈,谈什么呢?
谈他们的婚礼吗?要在哪里结婚,发出哪些请柬,婚期排在哪一天?
郁辞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发疼。
等他们婚礼的那天,他是不是还得在台下做个见证,又或者干脆站在郁沉言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交换戒指。
他拿手背遮住眼睛,可是咸涩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顺着两侧流了下来。
他又想起下午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他的手和乔鹤行之间只有不到五厘米,只要他轻轻动一下,就能肌肤相贴。
他就为这一点小小的亲密开心了许久,全然不知道几个小时以后,他会迎来怎样的破灭。
但是楼下书房里的气氛,全然没有郁辞想的这么亲密温馨。
郁沉言和乔鹤行已经进来半个多小时,两人不知道聊到什么,神色都有点冷。
郁沉言手边放着一份文件,仔细看的话,能看见一个名字“乔礼。”
那是乔鹤行父亲的名字。
郁沉言两手的指尖微微搭在一起,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的眼镜,看上去更为俊秀斯文了,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下起手来,远比这副漂亮温和的外表狠辣的多。
乔鹤行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从郁沉言的脸上划过。
他知道郁沉言也在打量他,如今他已经不算是乔家金贵的小少爷了,郁沉言肯答应照顾他,必然要考量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
“乔小少爷,我该和你说的规矩都说过了,但我只答应你父亲最多照看你两年,”郁沉言漂亮的凤眼从镜片后望过来,“还希望您和您父亲,都能顺利达成心愿。”
乔鹤行笑了下,“借您吉言,我也希望。”
片刻后,书房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乔鹤行和郁沉言从书房里出来。
乔鹤行一眼看见外面的走廊里站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眉峰上有道浅浅的疤痕,这个男人的五官轮廓很深,即使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压迫感。
看上去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
乔鹤行认得他,他是郁沉言身边最忠心也最得力的下属,商鸣。有人叫他是郁沉言的“疯狗”。
但是郁沉言一看见他倒是笑了,越过乔鹤行走过去,抬起脸跟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一起并肩往外走。
看来郁沉言今晚是不会住在这里了。
刚刚在书房里,郁沉言就告诉他,这间宅子其实不是他主要的落脚点,但是对外这里也是郁家的住处之一,所以他可以放心,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身份。
乔鹤行正准备转身往楼梯口走,却发现商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极其短暂的一眼。
但他能清晰地看出商鸣眼中对他的厌恶。
乔鹤行不由怔了怔。
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商鸣的这个眼神。
这不像是单纯的憎恶,倒像是,乔鹤行抢走了他什么心爱的东西。
乔鹤行一边想一边走到了郁家给他准备的客房。
下午已经有人把这里精心收拾过了,全都按照他的喜好布置,衣柜里摆满了乔鹤行的衣服,书架上摆着的也是乔鹤行常看的书。
可是乔鹤行站在窗边,看着夜色底下一辆车慢慢开出了郁家的大门,窗户上的玻璃却倒映出他神色平静的脸。
他又想起了刚刚在书房里的谈话。
不管郁家表面上的待客之道再是细心体贴,也改变不了他现在寄人篱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