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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天下很久没和我说话了，他的眼神可以望向任何人，只是轮到我这里，就匆匆略过，只淡淡地一瞥，有时我对他礼貌地笑笑，他也只回赠我一个同样礼貌的微笑。

乡里派了新人过来，比方三尺大五岁，皮肤黝黑，眼睛里满是对傻子屯欣欣向荣的期待，他对我们这些人并不介意，反而是我们这些坏了的人，给他理想，我们还有救，其实他认为所有坏家伙都有救，就看老天舍不舍得送他们一个机会，送一位苦渡众生的神仙来渡一渡，他大概把这些无形的光环放到自己身上了，实际上他算什么几把神仙？神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玉料制成的，起码也得是方三尺那种气质和柳天下那种肤质，他太黑，当个黑熊精活害人间还差不多，不过，他自有他的优点，傻气、话多嘴不严实、温顺便是他的优点。

我们问他，方三尺那个小白脸去哪儿了？半个月不见，跑马灯去了？跑马灯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说法，通常讽刺抛家弃子的妇女，隔几天回家偷一次钱，然后继续潇洒人间的妇女，男的也有跑马灯的，反正都不正经，我们如此揣测方干部，想象一下，细碎的笑声从我们这些人的嘴里漏出来。

当然不是！他答，双手握紧，握成无比坚硬的拳头。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他第一次遇见从根上烂的人，烂透心了，我们谁都见不得别人好，方三尺一周不来我们就说他摔断腿了，两周不来我们就说他得很严重的花病了，半个月不来我们干脆想个长久点的罪名，方三尺抛家弃子去跑马灯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当个好心人苦渡我们，他解释道，方干部被调走，调到上头当领导了，看着吧，方干部越干越好，有志者事竟成！

我和老黄被他的淳朴逗乐了，他比方三尺大五岁，各方面却比方三尺稚嫩了不止五岁，我说，步步登天对于方干部来说，那不叫有志者，事竟成，那叫什么？老黄你说叫什么？老黄立刻提起一个看破红尘，无比沧桑又惋惜我们这些垂死挣扎还想讨个好命头的芸芸众生的眼神，老黄说，那应该叫投胎转世，一锤子买卖，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