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懿贵妃相当有自信的说道,“韦泽是不会挽救粤匪的败势。韦泽甚至不会在江西待太久,若是待得久了,粤匪恳请韦泽出兵相助,韦泽是出兵还是不出兵?不出兵,就会被粤匪记恨。出兵相助粤匪,于韦泽有何好处?韦泽所图的是让粤匪和朝廷官军同归于尽,然后后面捡好处呢……”
懿贵妃入宫以来就没出过宫门,更没有当过官员。但是这番分析却合情合理,从简简单单的韦泽的心态入手,得出的结论是韦泽只想利用江西的局面,却没有改变江西局面的打算。这种看问题的方式,甚至连咸丰都觉得有些讶异。咸丰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得不关注战场上的利益所在。所以咸丰担心的是韦泽在清军与太平军之间爆发的关键战役中出手,让太平军在江西获得完全的优势,甚至帮助太平军打下浙江。
经由懿贵妃一番分析,咸丰却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局面可能性。韦泽并非以一个参与者,而是以一个搅局者的身份加入到江西的混战中去,那意义完全不同。经过了懿贵妃的分说,咸丰甚至理解到了一点更加深刻的东西,现在韦泽不出兵的话,朝廷反倒会觉得韦泽闷着头搞什么诡计,对韦泽的提防不会有丝毫减少。所以韦泽此时派遣部队出击,反倒是“符合”了朝廷中不少人的想法。这样,韦泽就可以用最小的力气达成最大的效果。咸丰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这种处事手腕的确与咸丰所认为的“心机深沉、诡计多端”的韦泽形象非常一致。
“你先退下去吧。”咸丰对懿贵妃说道。等懿贵妃离开书房,咸丰仔细把懿贵妃所说的思路理顺了几遍,就开始写诏书。他首先命令淮军的江忠源加大进攻力度,让在淮南的太平军动弹不得,无法调动军队去江西。第二封则是给左宗棠的,在圣旨中咸丰告诉左宗棠,韦泽不太可能与太平军协同作战,左宗棠只要不主动攻击韦泽的光复军,专心防御石达开的攻势即可。第三封诏书则是给胡林翼的,对于这位现任湖北巡抚,咸丰命他加紧围攻九江,打通长江水道。
在写这三道诏书之前,咸丰还想再写一道诏书给曾国藩。可写完之后,他又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咸丰不喜欢曾国藩,而写给胡林翼的诏书,曾国藩只怕很快就能知道。所以咸丰决定先把曾国藩给晾一晾。
处理完这些之后,咸丰叫来太监,“赏懿贵妃白银五百两。”
太监自然不敢问咸丰为什么这么做,宫里头自然有处理这等赏赐的规矩,有皇帝的命令,太监奉旨而去。咸丰嘴里不说,心里面却是决定,以后要多和懿贵妃讨论些令他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从更贴近人心的视角看待军国大事,这对于咸丰是个非常新鲜的感觉。
这种新鲜的感觉不仅咸丰有,左宗棠也明显感觉到了。在剿灭太平天国的战略上,如果不考虑命令无法被顺利执行的问题,咸丰的纸面战略水平并不能算差。左宗棠也认同这点。但是如同这次一样,能够看透韦泽的战略立场和态度,并且因应这等立场而采取了一些颇有可行性的指示,这倒是左宗棠以前未曾在咸丰的诏书中所见到过的。
既然以“今亮”自诩,左宗棠也没有真正的幕僚团。左宗棠一个人考虑着诏书中所提到的韦泽的立场。如果把太平天国也看成一个长远的对手,韦泽自然没有理由在这个关键时刻对太平军或者石达开所部援助的太多。更直白的说,韦泽当然希望太平军、石达开,与清军陷入一场伤亡惨重的血战。至于战争的结局么,自然是经过血战之后,清军付出惨痛的代价后小胜。
有诏书的提示,“今亮”左宗棠能够理解这样冷酷的战略考量。不管是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好,或者是叫做驱虎吞狼也罢。过早的掺乎到这样的战斗里头,对韦泽来说并没有现实利益。
即便诏书中讲述的很清楚,也很有说服力,可左宗棠还是没办法在感情上完全相信。这需要的是残酷的战略视角,以及冷酷的利益考量。不仅对于友军要利用,对于敌人更要“充分利用”。而韦泽对敌人的利用还不是官方那种养寇自重的模式,这实在是让出身官方的左宗棠感到非常不习惯。
过了好一阵,这种不习惯的感觉才逐渐消失。因为想通了所有的关节,左宗棠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与太平天国打仗自然有江南江北大营,左宗棠只用对付石达开就行。此时左宗棠把石达开堵在衢州。衢州在浙江西部,依山傍水,历史上一直是闽浙赣皖四省边际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素有“四省通衢、五路总头”之称。左宗棠指挥着他的楚勇就把石达开所部堵在衢州。
石达开若是能攻克衢州,自然能够杀进浙江。可石达开若是无法攻克衢州,此时清军各部正在向着衢州包围过来。虽然行动缓慢,却也是在不停动弹。再打一个月,石达开就会被完全包围,那时候这为太平天国的翼王除非真的能肋生双翅,否则就难逃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