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几欲纵泪,却生生忍住。
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见过的人,见过的事不计其数,如何不知道人情的淡薄。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当年被他拒之沈府门外的人。
而如今,能救沈家的人,唯有她。
欣瑶见其坐下,直言不晦道:“老太爷,丫头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脚,有话便直说了。程大反了,老太爷对此人有救命提携之恩,当初平王之所以敢大胆用他,也是因着老太爷的缘故。未曾料到……”
沈峰虽料到今夜之事非同小可,却仍是被欣瑶的话惊住了心魂。
欣瑶不等沈平回答,又道:“老太爷,程大此人到底是何来历,年岁多大,婚娶可否,家中父母兄弟何在,您是如何救的他,可否一一为欣瑶解惑!”
沈平心头大痛,慢慢回忆道:“本以为是只报恩的羊,哪里知道却是养了一头儿狼。那年冬日,先帝刚刚登基一年,我当时任礼部尚书。那年冬至祭祖,庆王爷不知何故没有出现。太后大怒,事后派人打听,原是那庆王爷带着十来个妙龄女子在别院嬉玩。故先帝派我前去劝说。”
“祭祀已过,为何又要派你前去劝说?”
“冬至后三日,便是天顺帝去世整整一年。庆王爷身为天顺帝唯一的嫡亲弟弟。如此重要场合,怎可不出现?”
“而后呢?”
“行至半路,下人发现雪中埋着一人。我见他尚有呼吸。这才把人救起。此人当时只不过六七岁上下。”
“六七岁上下?”蒋欣瑶反复低语。
沈平顿了顿道:“这个孩子醒后哭诉说父母俱亡,已饿了五天,才昏倒在半路。我见他聪明伶俐,长相甚是清秀,心下一软,便带入府里养着。闲时也让下人教他些手脚功夫。”
“此人可是程大?”蒋欣瑶追问。
“正是他。”
沈平咳嗽两声道:“程大在我府里呆了五年后,便不辞而别。”
“为何不辞而别!”
“当时我也不知。四年后他托人稍来书信说已参了军。我虽恼他不辞而别。却想他堪堪十多岁的年纪,就有如此志气。不免高看了几分,遂托了旧时的军中故友暗中照拂一二。后来又听好友说这孩子在军中吃苦耐劳,用功异常,便起了惜才之心。也是这人自个要强。年数虽小,却屡建功勋,在军中跌爬滚打了十多年时间后,已是赵虎手下的一员猛将。”
蒋欣瑶垂了眼帘,略思片刻,突然道:“沈老太爷如此帮肤此人,除了上面所说的,只怕还有……”
“没错!”
沈平眼中带着一丝懊悔,又道:“丫头。我之所以帮扶这人,除了这人本身是个将才之外,也是存了私心。想必你也深知一二。老夫自认为看人没有十分准,也有八分,哪知道原本是一颗隐下的好棋,却变成了能至沈家死地的暗剑。老夫真是自作自受,悔不当初。”
怪道当初沈力能轻而易举的去了军中,蒋欣瑶骤然明了。
沈老太爷作为沈家掌舵之人。为人八面玲珑,其官场上的支脉多不胜数。当初救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未曾想却救出员猛将。
于是老太爷惜才爱才的同时,一路利用他的人脉暗中帮衬,替沈家埋下一颗好棋。他日不管是韩王,还是靖王坐得大位,老太爷凭着与程大的交情,沈家必能安然无恙。
只是未曾料到……
欣瑶沉思道:“如此说来,这程大应是无父无母,三十出头的年纪。”
沈平点头道:“正是如此。”
“可有婚配?”
沈平想了想道:“应该是在军中成了婚的。”
欣瑶皱眉道:“老太爷把人带到府上之前,可曾派人细细打探过这人的底细?”
沈平眼含赞色道:“老夫岂是这般不管不顾之人。自是细细打探过这人底细。这人生在京郊程家村,家中父母长辈,兄弟姊妹均染了瘟疫而逝。这人命大,逃过一劫,却被村上之人视为瘟神,赶出村子,家舍也被村人一把火烧尽。这才饿昏在半路上,为我所救!”
蒋欣瑶一针见血道:“大冬天的,何来瘟疫?老太爷可有深思?”
沈平用力想了想,目色一紧,心中后悔无比。
他叹道:“这程大一家相继有人离世,村民无知,便说是瘟疫,老夫派出去打探之人也就依言回话。老夫想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如何说得了谎,便没深究。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老夫的错,竟是老夫的错啊!”
沈平言至最后,已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蒋欣瑶不忍再看,出声安慰道:“人心之险,岂能预料?老太爷不必自责。如今沈家之险,不在于您对程大的救命之恩,也不在于您对他的帮扶之恩,而在于新帝是否相信此次程大谋反,与沈家毫无干系。”
沈峰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身子似坠落冰窟,再无半分温度。
天下诸多罪名,只谋逆一罪最为严重,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九族,诛三族。沈家只要沾得一点点边,便是万劫不覆。(未完待续)
ps:感谢独酌歌月baobao,maestroxu三位书友的粉红票。
感谢cindyxin,小蚂蚁,enigmayanxi的打赏。
昨天是发书以来日子最难熬的一天,以致于半分码字的心情也没有。哎!一声叹息!
对于旧书,包子想说,后文会越来越精彩,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对于新书,包子想说,此文无论是在人物的设定上,情节的复杂上,剧情的跌宕上,对白的精彩上,都应该比蒋四有明显的进步。这文的对白,是包子一次大坦的尝试,请书友们养肥了再宰。
最后恳请书友们,把新书收藏一下,每日投给蒋四的推荐票,改投极品丫鬟,躬身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