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内宅一处幽静的院落里,一老妇穿着家常衣衫,半眯着眼斜靠在榻上,小丫鬟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腿。
不多时,只听外头有人说话,小丫鬟凝神细听片刻,起身笑道:“姨娘,二老爷来了。”
一双浑浊的眼睛慢慢睁开,眉梢眼角间虽已布满皱纹,却依稀还是旧日的风韵。卢氏理了理衣裳,喜道:“还不快去给二老爷沏了热热的茶来。”
说话间,一中年男子入了房,恭恭敬敬的给卢氏请安。
“二老爷这是从哪里来,怎的额头上还有汗?”卢氏皱眉道。
“回姨娘,儿子这是从外头而来,有一件天大的喜事想与姨娘说。”
“喜事?”卢氏冷笑一声道:“都这个岁数了,能有什么事到我身上?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赵正礼顾不得生母脸上的悲色,忙道:“姨娘别急,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了,我把姨娘和两个弟弟接出去一道过活,再不用看那个老妖婆的脸色过日子。”
卢氏心神一跳,忙道:“噢,快说与我听听!”
赵正礼笑道:“姨娘别急,且让我喝口茶润润,今日在外头跑一天,连口茶也没喝到,正渴着呢!”
“作什么喝冷的,当心着了凉!”
“无碍,心头正有火呢,喝冷茶正好去心火。姨娘别管!”
说罢,拿起桌上的茶壶。顾不得冷热,倒了杯,一饮而尽。小丫鬟正沏了热茶来。见母子俩有话要说,忙行礼退下。
赵正礼见屋里无人,这才对卢氏娓娓道来。
“姨娘,今日一早我在那头刚起身,王氏的哥哥就寻了来,说在胭脂坊遇到一人,因赌输了做买卖的十万两本钱。不好到族里交差,所以想以宅子为抵押。借十万两银子,二个月归还,三分利。”
卢氏年轻时就是个缜密凌厉的主,要不然也不会在正室李氏的眼皮下连生下三个儿子。独宠近二十年,短短几句话,便看出了其中的不妥,问道:“这人是什么人,家在何处,做何买卖?”
赵正礼忙道:“姨娘别急,听我细细说来。这人叫魏明,现年三十二岁,山西晋城人士。做着贩盐的买卖。这次亏空的十万两银子,正是用来购买盐引之用。姨娘,儿子打听过了。晋城最大的盐商,正是姓魏。”
卢氏虽是内宅妇人,却也是上了年纪的,当然知道山西境内盛产盐,也清楚明白盐引是用来做什么的,脸上有了些松动。道:“这山西离京城虽不大远,却也隔着山水。万一这人跑了,那宅子又不值什么钱,咱们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赵正礼笑道:“儿子岂会做这么傻的事情。儿子刚刚从那宅子里出来。宅子在城西,气派着呢,比着咱们侯府,还要富贵几分。我估摸着,得值三四十万两。”
“一个小小的盐商,哪来的这么好的宅子?”
赵正礼压低了声音,往卢氏身边凑了凑,神神秘秘道:“姨娘,魏明的正室娘家原是京城人士,姓苏。”
卢氏一双浊眼迸出光芒,忙道:“姓苏,哪个苏家?”
赵正礼冷笑一声道:“姨娘,京城还有哪个苏家。”
“这么说来,那魏明的媳妇与你大哥的媳妇同出一门?”
赵正礼忙道:“正是,儿子朝大嫂身边的丫鬟处打听过了,苏家宗族里,是有人嫁到晋城,不过与大嫂不是同枝,离得也远。这宅子正是那魏明媳妇的陪嫁。”
卢氏疑虑道:“这事不妥,哪有出门做买卖把媳妇陪嫁宅子的地契随身带在身边的。”
赵正礼笑道:“姨娘果然与儿子想到一处去了,故意拖着不肯松口。那魏明情急之下,才把事情全盘托出。原来他此次进京,为两桩事情而来,一是采买盐引,二是帮其正室把京城的陪嫁别院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