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父欣慰道:“这才是我张家的儿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父亲我当年就是太重情重义,才落得今日这般一事无成。只要你高中三甲,蒋府的门第又算得了什么?凭我儿的长相,官位,还怕找不到好的?有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到时候,别说是你,便是你妹妹他们,我也要风风光光把她们嫁进高门大户。儿子,咱们张家的兴盛,指日可待。”
一席话,只把张一明说提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斗志昴扬,仿佛自己已经身穿大红袍,头戴状元帽,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气派非凡。
张一明强按下心绪,皱眉道:“父亲,那蒋家那边?”
张父装模作样叹道:“这事怪不得我们,谁让他们非得等你高中了才肯定亲。蒋家与咱们张家,还是没有福份啊。还有半月便是殿试,趁如今尚未说定,倒不如找个理由推了去,此事易早不易迟,若等你下了场,中了第,那可就晚了。到时候就算公主看中了你,蒋家只需闹上一闹,便是欺君之罪。”
张一明苦笑道:“父亲,怕是来不及了,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与蒋家在议亲。万一查起来……”
张父破口大骂道:“真是仗势欺人,还只是议婚而已,却要闹得人尽皆知,生怕你到时候悔婚还是怎的?”
张一明真是有苦说不出,后悔莫及。
当初他一听蒋家有意把女儿许配给她,只当天上掉下个馅饼砸到了他头上。又见蒋家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端的是富贵荣华,生怕蒋家心生悔意,便动了些小心思,让人把他与蒋家议亲的事传到了坊间。
若是天随人愿,自然好事成双。万一他殿试有个意外,也能迫使蒋家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他。再不济,他也能放出话说蒋家嫌贫爱富,到时候再借机闹上一闹。
富贵人家,最看中的就是名声。蒋家若想平息此事,按抚他那颗受了伤的心,出点血那是必须的。
以蒋家的财力,几万两银子又算得上什么?就算他得不到美人,也能得到一大笔财富。有了这笔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只这些小心思,他又怎么好意思说与父亲?
张父一掌重重拍到茶几上,怒道:“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明日,我就去蒋府,索性撕了脸去。”
张一明心虚道:“父亲,万万不可,蒋家不比高家,虽只是个四品,可府中儿女与京城高门都有联婚。有道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咱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得罪不起。这事容儿子再想两日,定会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父呵呵干笑几声,缩回了手,搓了搓,道:“冤家亦解不亦结,还是我儿想得周到,为父都听你的!”
两日后,张一明果然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打算晚间等李威从衙门里回来,便与他一说,正沾沾自喜之时,却见原本应该在衙门的李威穿着官服,匆匆而来。
张家客居李府西北角,人烟稀少,平日里只几个下人清扫院落,院子虽偏,家具物什却一应俱全,最是读书的好地方。
张一明忙起身迎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站定,李威一反常态,擦了把汗,当即气喘吁吁道:“外间都在说你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可有此事?”
张一明一愣,他是想把蒋家的亲事拒了没错,只是他还没说,怎么外头就有人知道了?
脑海里转了几个弯,想着说辞,抬头见李威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心下突然了阵慌乱,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李威见其迟疑,心顿时凉了一半,却仍不甘心又追问了一遍:“真有此事?”
张一明喏喏道:“李大人,这事,容学生与你细细说来,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李威还有一半的心,此刻也冷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摆出几分官威道:“张一明,你只需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旁的,我不想听。”
张一明此人,虽心思不正,却有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事已至此,不如直截了当,弯身行礼道:“李大人,我正有此意。”
李威追问道:“是何原因?”
张一明挺直了脊背,道:“李大人,您也是科举出身,自然知道,读书人最恨他人拿捏。蒋家非要我高中,才肯定亲,说明还是对我没有信心,生怕我一个不慎,误了他家女儿的终身。既这样,又何必要把四小姐嫁给我?万一我失了手,他蒋家还不是要反悔?与其到时候让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倒不如让我做了这个恶人。”
李威怒及反笑:“会元就是会元,做得一手锦绣文章,自然有一副好口才。这事,几日前你若当场这样回我,我定会竖起拇指由衷的夸你一声,不为名利所动,不为富贵所淫,有志气,有气魄,真性情。只是如今吗?张会元,你敢说你拒了蒋府的亲事,不是为了驸马这个头衔?生怕蒋家挡了你的青云路?”
张一明见瞒无可瞒,感慨道:“李大人,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事,凤栖梧桐,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我张一明,自小生于贫困,吃不饱,穿不暖,日夜苦读,十几年来无一日缀,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金榜提名,出人头地,给家人更好的生活,这样做,难道也有错吗?”
李威被噎得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半晌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