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轩里,蒋欣瑶刚刚把昊哥儿哄睡着,自个累得歪在竹塌上闭目养神。
李妈妈匆匆进来,上前轻道:“小姐,刚刚门房的人送了封信来。”
蒋欣瑶懒得动弹,道:“妈妈,这会累得紧,过会再看。”
李妈妈急道:“小姐,听说是个生人送来的,还是赶紧瞧瞧吧。”
蒋欣瑶不得已,接过信封瞧了瞧,蒋四小姐亲启,字体规矩严谨,展信一看,只两行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蒋欣瑶心头一惊,见李妈妈焦急的看着她,不动声色安抚道:“妈妈,没什么大事,是首诗词,送信之人可说是哪家的?”
李妈妈道:“听门房的人说,来人自称沈府的人。其它的,就不肯再说了。”
蒋欣瑶笑道:“只怕是馨月姐姐今儿见我没去,跟我闹着玩罢,特意让人送了首诗来,妈妈不必担心。”
李妈妈见小姐神态自若,只道虚惊一场,抚着胸口笑道:“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铺子出了什么事,没事就好。小姐,不是妈妈多嘴,还是小心些为好,如今咱们铺子红火,指不定就有眼红之人,谁知道他们心里算计什么。明儿个,我得走一趟,让钱掌柜及那些个伙计嘴紧着些。”
蒋欣瑶笑道:“这么热的天,妈妈好好在家歇着,这些个事,哪用得着你亲自去?万一中了暑气,可不得心疼死我。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妈妈拍拍小姐的手,道:“这些年,小姐什么事都不让我做,都成了闲人,一个奴婢,比太太,小姐还清闲。跟着小姐,妈妈享了大福了。”
蒋欣瑶嗔道:“我这院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都是妈妈操持着?这些个跑腿的事,就让丫鬟们去干吧。妈妈去吧,我这会困得紧,得眯一会,昊哥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
李妈妈轻轻带上了门。
欣瑶这才拿起信,仔仔细细翻看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看字体,应该是个男子所写,行笔劲速。沈家,哼,那沈知府岂会闲着没事,给蒋欣瑶送这样一封无头无尾的信。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一句,出自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蒋欣瑶取这一句,意在告诉诸人:蓝田山中虽产美玉,但真正的美玉不是随时能挖到的,是需要采玉工人付出无数的辛苦与汗水。但凡美好的东西,往往伴随着痛苦与艰辛。如同美玉一般,看着生辉,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辛酸。所以,她把这两句颇有深意的话挂在店门口。
那么,也就是说,送信之人必定到过瑾珏阁,看过这两句话。最近去过店里,又是沈府之人,除了那货还会有谁?那么,沈力写这样一封无头无尾的信,想表达什么?上一回与弟弟去店里,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蒋欣瑶冷笑不已,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只怕早把她查了个底朝天。
既然沈力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那瑾珏阁幕后之人,此时这封信是示好呢,还是威胁?若是示好,他图什么,若是威胁……最近听元晨说沈家大老爷升任都察院左副都御使……
蒋欣瑶忍不住头痛欲裂,恨不得扎个小人,写上沈力二字,朝它身上戳个七八十针,方才解恨。
只听得外头小丫鬟回话,二位太太,大奶奶及三小姐刚刚回府,正往老太太房里请安。
蒋欣瑶灵机一动,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交待了淡月,微云几句,带着莺归便往归云堂去。
欣瑶到时,众人刚刚落座。欣瑶上前给老太太,太太们请了安,静静的坐在母亲下首处。
老太太兴致颇高,见辰哥儿满头是汗,示意丫鬟拿湿毛巾给辰哥儿擦擦,笑问道:“今儿个辰哥儿去了外祖母家,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蒋子辰五六岁的年纪,神态可掬道:“太祖母,外祖母家好多人,都穿得花花绿绿的,点心好吃,唱堂会的身手真好,嗓子也亮。可惜,重孙儿听不太懂。”
老太太笑道:“好好读书,再过几年,自然听得懂。大奶奶,敢明找个好先生,给辰哥儿开蒙。”
沈氏笑道:“老太太您忘了,辰哥儿开过蒙了,正跟着先生识字呢。”
老太太叹道:“老了老了,前脚说过的事,后脚就忘了。”
沈氏笑道:“老太太哪里老了?今儿母亲还问起您来,我回说,老太太精神好着呢,吃得香,睡得着,定是个长命百岁的。”